正文 第2章 驚蟄(一)(1 / 1)

臘月的寒風從早到晚的刮個不停,帶著冰冷刺骨的寒意,像是刀子一樣刮過人的麵龐,生澀的疼痛。

空氣潮濕而寒冷,今年的蜀地,又未曾飄落過一片雪花,就是連一絲冷雨都未曾下過。

閬中,這個處於蜀地東北地區的城鎮,才剛到酉時就不見了行人的蹤跡。

那是位於沙溪街末端的一條街道,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拖著淩亂而沉重的腳步,搖晃著向著拐角處的一幢紅樓走去。那裏是一間客棧,一個少有旅人居住的客棧。

他的一隻手捂在胸口,那裏像是放著某種重要的物件。

少年的臉上滿是暗黑色的血汙,裸露在外被凍成暗紫色的肌膚上也凝固著大大小小的傷口,他像是經曆了一場極其殘酷的混戰——事實上,他確實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混戰,從江南的杭州到蜀地的閬中,這一段路上,他已經經曆了大大小小數十次廝殺。

能支撐著他一路而來的,是他一直護在懷裏的東西。

那是一塊用翠玉雕刻而成的梨花箋,他這一路之上經曆這麼多次廝殺卻也是因為這一支梨花箋。

這一支梨花箋是他自一個殺手手中搶來的,據說那個殺手殺死了這支梨花箋的上一任主人,那個曾經與涼安客棧締結契約的隱衛。

千百年間江湖中一直有一個傳聞,隻要得到梨花箋去到閬中沙溪街盡頭的客棧,客棧老板便會滿足這個擁有梨花箋的人,一個願望。

自此這個人便成為了締約者,成為涼安客棧的隱衛,而隱衛是永遠都不能夠曝光自己的身份的。

因為這個世間想要得到這梨花箋的人太多太多了,而梨花箋的數量卻是如鳳毛麟角一般的稀少,所以當每一支梨花箋現世都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來,而能得到這梨花箋成為涼安客棧締約者隱衛的人,都不是能以平常眼光看待之人。

客棧深處的閣樓上,一個模糊的白影忽然的對著身後的虛無說道:“又一個來締結約定的,能撐到這裏以他的年紀已經很不簡單了,十三,你帶人去將他抬進來,叫憂娘來他就要死了,我不想為一個毫無意義的人收屍。”

這個白影說的輕巧,聲音清洌的如同冬日裏河麵的浮冰一樣,仿佛風一吹就有能聽見碎裂的聲響。

然而,那個白影身後的虛無傳來一個更冰冷的聲音,幹脆的應道:“是。”

此刻已經是薄暮籠罩了整片天地的時候。

順著那個白影的視線看過去,因為沒有燃起的燈火照明,所以隻能看到遠處鄰裏零星的燈火光影,在這個寒冷而蕭瑟的暮色下輕曳搖晃明滅不定,以及離得那些燈火稍近一些的院牆屋簷模糊的輪廓。

這是一個常人所能夠看到的,正常的景物,然而這個白影,在沒有任何燈火照明的情況下,竟然看到了那個走在街道上,搖搖晃晃衣衫襤褸的少年,不得不說他的視力是出奇的好。

燈火在那一聲幹脆的回應聲之後,像是變戲法一般的悉數亮了起來。

隨著燈火的次第點燃,這才看見站在閣樓上的那個白影原來是一個白衣勝雪的俊美公子,他站在欄杆處,負著手,目光定定的看著紅樓高大的院牆之外的那條街道上。

衣衫襤褸的少年,在臨近客棧大門的那一刻,終於再也支撐不住了,視線越發的模糊,他想伸手去拍麵前那扇緊閉的朱紅大門,然而他卻終究是沒有觸碰到,便兩腿一軟栽倒在了地上,他甚至沒有看清客棧外旗杆上麵所懸掛的幾個大字,便失去了知覺。

就在他栽倒的時候,那扇朱紅的大門被吱嘎一聲打開,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腰間配著長劍的女子從門後走了出來,跟著她一同出來的還有幾個身著灰色衣衫的男仆,他們將那個倒地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抬進了客棧去。

這一個過程中,那個黑衣的女子至始至終都沒有半點的表情,一張原本俊秀的容顏,仿佛是冰雕的一般,帶著讓人無法靠近的冰冷氣息。就好像她衣衫上繡著的那一支雪白的梨花一般,孤傲清幽。

那個白衣的公子仍舊是站在閣樓之上,燭光映照著他俊美的容顏,像是渡上了一層薄薄的絨光一般,顯得有些虛幻,他動了動眼瞼,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團閃爍的暗影,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似有還無笑容。

一個新的隱衛就要誕生了,一個新的江湖傳奇就要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