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凍傷過？”
老王伸出胳膊說：“你看我這身體，像有事嗎？不管冷熱，我們自身都會調整。南亞的夏天有五十度，西伯利亞的冬天有零下五十度，人家一樣過，其實就是個適應問題。”
我有點懷疑，大冬天赤腳單衣在外麵走，因紐特人也做不到。人體熱量的散發，是不以意誌為轉移的。冬泳的人，那是因為江河的水溫在0度以上，俄羅斯人用雪擦身子，那也就是一會，他們跟老王的行為不是一個概念。
老王解釋說：“當然了，長待也不行，但幾個小時沒問題，如果冷的受不住，跳一跳，跑起來就熱乎了。”
“為什麼不加衣裳？這樣做並不違反自然。”
“人光溜溜地來，就不應該穿衣服，穿衣服其實就是背離自然之道，讓人變的脆弱。我穿衣服，是不想讓老婆孩子太難做，真讓人把我當成精神病了，也不好。”
“大叔，能說一下我的觀點嗎？”
“說吧，沒關係的。”
“你看，人是由猿進化而來，猿身上長著毛，它可以不用穿衣服。而人自從用火後，吃了熟食，身上的毛都退化了，所以古人必須穿獸皮來禦寒，也就是因為這種補償效應，人類才繁衍至今。這就跟人餓了吃飯，渴了喝水一樣，冷了穿點衣服，是不違反自然的。”
“小夥子，你說到點子上了，人與動物的區別就在這，我們本來身上長著毛，可吃了熟食都褪了。人用火不要緊，為什麼要吃熟食？當初生食吃的好好的，為什麼要轉變？當然了，我想就是因承關係，第一代吃，第二也吃，到了都忘了為什麼。你說是為什麼？”
這個問題我沒研究過，下意識覺得是偶然性，可能是因為一場雷電大火，燒死了山林原野上的動物，古人撿回吃完，覺得熟食更香更容易咀嚼，然後一代一代吃起來，一個意想不到的後果是，一代比一代毛少，沒辦法隻能穿獸皮禦寒。而保持火種，縫紉衣服，解剖獸皮，讓人的經驗越來越多，所謂智慧，無非如此。當然，這都是想當然的推論，看著合情合理，但對不對？隻有天知道。
我看老王的神態，似乎已有成說，“大叔，你有解釋？”
老王搖頭說：“爹媽喂我們什麼，我們就吃什麼，哪有解釋。你可以說這是千古不易的習慣，但我認為這是一種退化的行為，自然之人，就應該吃自然之物，燒熟了那還自然嗎？也就是因為不自然，所以我們身上的毛都褪了。這正常嗎？一點也不正常，在動物眼裏，我們就是光溜溜的怪物，是一種變異生物。”
老王這說法，我第一次聽說，他用‘變異生物’這個字眼來形容人類，說白了，就是有反智主義傾向。
“大叔，你吃熟食嗎？”
“吃，但以後不打算吃了。”
我連忙說：“大叔，熟食還是要吃的，比如有人吃生雞蛋，這其實是一個很壞的習慣，生雞蛋裏的親合素蛋白對人體有害，隻有煮熟了人才能消化。另外一些生雞蛋裏，還可能有黴菌、沙門氏菌、寄生蟲卵等，生食可能會引起肝炎、胃炎、腸炎。”
“那我就不吃雞蛋。”
“那吃什麼？”
“有很多可吃，地瓜、黃瓜、胡蘿卜、西紅柿、蘋果、柿子、榛子、栗子、核桃，什麼不能吃？生肉我也吃過，那樣更香。”
“吃過生肉？”
“吃過，豬肉、牛肉、雞肉、蛇肉、魚肉都吃過。那豬肉肥的可難嚼，瘦的切成片很好吃，味道是另一種鮮美。牛肉也差不多。雞肉有點甜，不細切很難嚼，也容易拉肚子。蛇肉就跟魚肉一個味，腥。”
“大叔，你也是奇人了，為什麼後來不吃了？”
“還不是老婆跟我鬧，回娘家五個月，死活不回來，還要跟我離婚，我就保證以後不吃了，唉，總得妥協。”
“那為什麼又打算吃呢？”
“我老丈前幾年走了，丈母月前也去了，現在她沒娘家了，又一把年級了，還能跑哪去。”
看來這就是症結，小王拉他來的原因。而生肉呢，還是能吃，像生豬肉片沾鹵，生扮牛肉，三熟牛排，生魚片，生蝦生蟹活魷魚，外國人都吃的好好的。但中國人有七千年農耕史，我們的胃基因，習慣吃熟，回過頭去吃生，大部分人已經消化不了，亂吃會出人命的。
“大叔，吃生不是不可以，俄羅斯的涅涅茨人就吃生肉，印度的婆羅門修行者，也吃純生素食。但你走的越遠，就離妻兒越遠，讓他們在社會上越孤立。我嬸子陪你走過大半生，現在老了，為什麼不給她一個平靜的晚年？兒子的人生才剛起步，你不希望他順順溜溜的？你這樣會讓他遭受非議，承受很大的輿論壓力，說不定媳婦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