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學”便有“經”。經,在國人眼光中的地位尊嚴萬分,李宗吾先生乃奉天承運,發明了《厚黑經》,以闡揚《厚黑學》焉。

除了《厚黑學》、《厚黑經》,李宗吾先生還著有《厚黑傳習錄》問世。共包括三大項目,一曰“求官六字真言”,二曰“做官六字真言”,三曰“辦事二妙法”。他首先敢嚴肅地指出發揚厚黑學的必要,並舉出幾個偉大的例子,然後假托一個想求官做的人向他問業,乃授之以上述的三套法寶。

三套法寶之一為“求官六字真言”。六字者,“空”、“貢”、“衝”、“捧”、“恐”、“送”是也。李宗吾先生曰,隻要做到六個字,包管發生奇效。

做官六字真言者,“空”、“恭”、“繃”、“凶”、“聾”、“弄”是也。

李宗吾先生《厚黑傳習錄》三大法寶中的“辦事二妙法”,內容更為精彩,非有絕世之姿,恐怕真有點領會不動也。二妙法者,一為“鋸箭法”,一為“補鍋法”。

厚黑學發展到傳習錄,可謂登峰造極。但到抗戰中期,李宗吾先生把傳習錄內容更加擴大為四,一曰厚黑史觀,二曰厚黑哲理,三曰厚黑學的應用,四曰厚黑學發明史。其立論的形式是自由自在,想說啥就說啥,口中如何說,筆下如何寫,或談學術,或追述平生瑣事,高興時就寫,不高興就不寫,或長長地寫一段,或短短寫幾句,不受任何限製。下筆時候,如引用某事件或某典故,偏偏曆史上從沒有這種事件或從沒有這種典故,那怎麼辦乎?李宗吾先生率然曰:“我就自己捏造一個。”蓋思想家與考據家不同,思想家隻是說出他的見解,憑空難以開口,不得不順手牽羊,以增力量,連孔丘先生都得托古以求改製,何況比孔丘先生更大的思想家李宗吾先生乎?

厚黑教主李宗吾先生除了以上正正經經的“學”、“經”、“錄”,三大著作之外,平尚好寫梯突文章,或用雜文體,或用小說體,無一篇不嬉笑怒罵。故有人曰:“厚黑教在世,是天地間一大諷刺。”是非常不錯的也。蓋他不但諷刺世人,亦諷刺自己,不過當他諷刺自己的時候,更也是惡毒地諷刺世人。厚黑一詞,明明用以揭世人的底牌,他卻一身獨當,曾有人質問之曰:“你為啥罵人乎?”他答曰:“我怎敢罵人,我罵我!”於是,正人君子便不得不閉起嘴來也。

除了“學”、“經”、“錄”三大著作之外,他還有《怕老婆哲學》一文,並附“怕經”,以比儒學的孝經,這種對聖崽們的冒犯,可說是尖銳之極。他自己怕不怕老婆,我們不知道,但他卻是極力提倡朋友們應設立“怕學研究會”的,其見識誠高人一籌。

《怕老婆哲學》內容是說,大凡一國的建立,必有一定的重心,中國號稱禮儀之邦,首推五倫,古之聖人,於五倫中特別提出一個“孝”字,以為百行之本,所以曰:“事君不忠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全國重心建立在“孝”上,因而產出種種文明,然而自從歐風東漸,“孝”先垮台,全國失去重心,國家焉得不衰落乎?李宗吾先生曰:五倫之中,君臣是革了命的,父子是平了權的,兄弟朋友更是早都拋到九霄雲外,所幸尚有夫婦一倫存在,我們應當把一切文化,建立在這一倫之上。天下兒童,無不知愛其親也,積愛成怕,所以今後文化,應當建立在“怕”上,“怕”自然成為全國重心也。

李宗吾先生曰:怕學中的先進,應首推四川。宋朝的陳季常先生就是鼎鼎有名的怕界巨擘,河東獅吼的故事已傳為怕界佳話,故蘇東坡先生讚之以詩曰:“忽聞河東獅子吼,柱杖落地心茫然。”陳季常先生並非泛泛之徒,乃是有名的高人逸士,而高人逸士,卻是如此的怕老婆,可見怕老婆一事,乃天經地義者矣。

李宗吾先生曰:時代更早的,還有一位久居四川的劉備先生,他對怕學一門,可說是發明家而兼實行家,新婚之夜,就向老婆下跪,後來困處東吳,每遇不得了事,就守著老婆痛哭,而且以下跪為家常便飯,無不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他發明的這一套辦法,真可說是度盡無邊苦海中的男子,凡遇著河東獅吼的人,可把劉先生的法寶取出來,包管頓呈祥和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