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吾先生更用史事來證明,東晉而後,南北對峙,曆宋齊梁陳,直到隋文帝(楊堅)出來,才把南北統一,而隋文帝就是最怕老婆的人。有一天,獨孤皇後大發脾氣,楊堅先生便跑到山上躲避,躲了兩天,經大臣楊素先生把皇後勸好了之後,才敢回來。怕經曰:“見妻如鼠,見敵如虎。”楊堅先生之統一天下,誰曰不宜耶?
李宗吾先生不但從曆史上探討出怕老婆哲學的基礎,而且從當代政治舞台人物身上去考察,獲得此結論曰:凡官級越高的,怕老婆的程度也越深,官級和害怕的程度,幾乎成為正比。於是,由古今事實,厚黑教主乃歸納出若幹定理,名之曰“怕經”,以型後世。
謹介紹於後焉。
右經十二章,李宗吾先生詮釋雲:“為怕學入門之道,其味無窮,為夫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
李宗吾先生之能夠壽終正寢,而未被繩捆索綁到公堂,豈真是天眷之也與?
本閑話介紹厚黑教主,已曆十有二日,為的是刊行單行本不易,零星報道,以求奇文共賞。李宗吾先生篤於友情,道義千古,他一生不輕易推許人,擇友也十分慎重,可是交友之後,卻以生死相許。他有兩個最知己的朋友焉,一位是革命先驅張列五先生,辛亥光複後,被推為四川第一任都督,後充總統府顧問,被袁世凱先生所殺。李宗吾先生曰,此人赤膽忠心,有作有為,如他在世,四川絕不會鬧得烏煙瘴氣。一位是理學家廖緒初,先任審計院長,後見國事日非,鬱鬱而死。李宗吾先生曰,此人做事,公正嚴明,道德之高,每使敵黨讚歎不止,如他執政,世間哪有貪汙乎?李宗吾先生生平未了的心願便是沒有為他的這兩位亡友作一個傳,當日本飛機轟炸重慶最猛烈時,他還數次給《厚黑教主傳》的作者張默生先生去函,說到“張列五的衣冠塚在浮屠關,此時想必成為焦土”!其慎重擇交如此,其敦篤友誼如此,誰能相信“求官六字真言”、“做官六字真言”,是出自他手耶?傷心人以冷笑代嗚咽,天乎!
李宗吾先生於民國三十二年九月二十八日,病逝自流井本宅,(亦即新定的孔子誕辰之日,豈冥冥中自有主者耶?)五月間他的身體還很好,後來忽得中風不語之症,終於不治。次日,成都各報即用“厚黑教主”的稱謂,刊布他逝世的專電,自流井各界人士亦為他開追悼會,備極哀榮,我們且抄幾聯當時的挽聯,作為介紹教主的結束,也作為蓋棺的定論。至於他的二子,早已先他去世,但孫兒孫女當時業已長大,教主有靈,對家事可以安心。然而,對於國事,一塌糊塗如故,他能不再狂歌以當痛哭乎?
任瑞如先生挽曰——
教主歸冥府,繼續闡揚厚黑,使一般孤魂野鬼,早得升官發財門徑;
先生辭凡塵,不再諷刺社會,讓那些汙吏劣紳,做出狼心狗肺事情。
李堅白先生挽曰——
寓諷刺於厚黑,仙佛心腸,與千正言先後輝映;
致精力乎著述,賢哲品學,擬念四史今古齊名。
楊仔耘先生挽曰——
品聖賢常作翻案,抒思想好作奇談,孤憤蘊胸中,縱有雌黃成戲謔;
算年齡遜我二籌,論學問加我一等,修文歸地下,莫將厚黑舞幽冥。
李符亨先生挽曰——
定具一片鐵石心,問君獨尊何在,試看他黑氣彌天,至死應遺蜀酋憾;
縱有千層樺皮臉,見我無常倏到,也隻有厚顏入地,招魂為讀怕婆經。
其婿楊履冰先生挽曰——
公著述等身,憤薄俗少完人,厚黑一篇,指佞發奸揮鐵筆;
我慚為半子,念賢郎皆早世,嫠孤滿目,臨喪迸淚灑金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