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幸福幹脆地說:“不談這個話題。我不想說。”
於是,我們就沉默了一個晚上。
走在無為大街上,我怕遇到熟人,那幾年我不尷不尬地活著,有十萬倍的失敗感,當初朋友為我餞行都以為我是到武漢完成學業、日後能成大氣的,可現在我仍然什麼也不是,從許多人那裏借的錢,暫時也還沒還清,我想等經濟上再好一點,再把這裏朋友的錢還了,我們的本子上,一筆一筆都記錄著我的債務。
第二天,趙幸福還在生我的氣,她說:“韋雄黃,你可以去追求,但不要太累。我在這個地方,一邊嗑瓜子,一邊等你。”
我說:“你在這裏,肯定等到我嗎?”
她說:“即使等不到你,我也在嗑瓜子,沒白等。……我這個人是很開明的,也是通情達理的,那個溫州女孩甌女她一定告訴你了。……韋雄黃,我一直覺得你有一個感覺問題,你感覺自己是失敗的,也許,你的這個感覺是錯的。”
說話時,趙幸福伸出一隻手,隔著外套整理了一下她上衣裏麵的文胸,後來,她又去整理了一下。女兒在家裏暗屋裏睡覺,我已經帶她回來。年紀大的保姆在沙發上玩小塑料人,用手捏它的鼻子和嘴巴。
天黑前,我帶著丫丫在繡溪邊散步,遇到了熟人倪鶴朋。他又和我說到了老於和趙幸福的事。
我們都站在水邊,他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你不一定要相信。我勸你在這次走之前,最好跟老於談談,你每次回家,跟所有的人都不見麵,這是不好的,大家都對你有意見。其實你欠很多人的錢,大家都曉得,也都諒解你,你不是那種借錢不還的人。你家在這裏,你老婆在這裏,我們還不放心?我曉得,等你經濟好了,你一定是信守諾言的人。”
晚上回去,我把倪鶴朋的話想了很久,然後我跟趙幸福說了。趙幸福說:“空穴來風。扯****淡。沒有的事!”
第二天早晨,我上菜市場買菜,在路上又遇到了三子。
三子和我說了老大一會話,說她去年就和老於離婚了。
三子似乎和我很說得來。她說事情是這樣的,去年十月份,猛然間,她知道老於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她就立即叫來自己的情夫充當打手,幾個人氣勢洶洶地去捉奸。老於和三子的情夫這兩個男人打了起來,兩人打得不可開交,最後老於吃了虧,回家去,就要和三子離婚。
三子說:“韋雄黃,我和老於的事你都曉得,你是我們當初的證婚人,我們當初也是幸福的讓人羨慕的一對,是不是?他這人今天得勢,都是我們家給的,你說是不是?”
我問三子:“那你現在跟誰在一起?”
三子說:“你不認識的,是一個廣東佬,跑供銷的。”
我突然說:“如果……我現在帶你走,你跟我走嗎?”
三子瞪大眼珠,不知道我說的是真還是假的,她當場大叫起來,說:“你不要瞎扯了,不要瞎扯了韋雄黃!”
我回家後把菜洗了。
我發現我還會洗菜。我家裏的水池子和淘米籮都還熟悉。一回到這裏,我就會習慣性地幹這些活。趙幸福上班去了,丫丫也到無城鎮幼兒園了。
上午十點多,我看老於那裏沒人,就到他辦公室去坐坐。
老於看見我,笑著說:“韋雄黃,你回來了?怎麼整天像個大姑娘,連我都不見了?瞧不起我了,是吧?”
我說:“你和三子離婚了?”
老於說:“她遲早是要跑的人。”
我又說:“那你現在一個人過?”
老於說:“我一個人過。不過很舒坦,我現在住在繡溪公寓二幢一單元505室,你晚上過去,我們喝點酒。你要到酒店也行,我找幾個人陪你。”
我說:“我不想喝酒。”
老於說:“韋雄黃,你現在到底怎麼樣?你讀的那書,到底在不在讀了?很多朋友在經濟上資助了你,可你連一個年度報告都不給我們!”
我說:“我這兩年在外麵瞎混。”
老於說:“李中堂和汪填海他們成功了,他們在北京搞電腦畫像,賺了不少錢。一開始他們在天安門地下過道裏擺攤子,在天安門廣場購物中心擺攤子,後來,就在毛主席紀念堂擺攤子,現在,又向長城發展,往頤和園發展,往世界公園發展,小的二手拉達也買了,我去年去北京,那車在二環上跑起來,門會‘啪’地一下打開,就跟那警匪電影裏的場景一樣,他們還雇了許多活蹦亂跳的小姑娘。”
我看著老於,不知道他怎麼變得很健談起來。
我鄭重地說:“老於,前年我走之前,鄭重地把妻女托付給你,是信得過你,可是,現在,人家說你老於鳩占鵲巢,說我戴了綠帽子,你現在當麵給我解釋一下。”
老於說:“我也聽說過這樣的話。但我告訴你,這是無稽之談。你和趙幸福談過這事嗎?我和趙幸福都曉得這傳聞,我還曉得你在溫州和一個小丫頭好的事,趙幸福都對我說了。”
我說:“從我的感覺上來說,你老於不是卑鄙的人。”
那時,老於一改剛才的腔調,用領導的口吻說:“你要我照顧趙幸福,我就照顧好,不管你相信不相信!”
我看著他氣憤地說:“不過,你這人還是太陰鷙。”
他說:“哼,韋雄黃老弟,我們倆是什麼關係?”
我站起來,準備走掉,老於在我身後說:“喂,韋雄黃,你還沒有說到你借我錢的事。”
我忽然惱羞成怒,氣憤地說道:“我老婆都給你搞了,我還還你那幾個破錢?”
老於在我身後說:“兄弟,你太不仗義了,你現在的名聲可不好聽,你沒有去讀書,我們這裏的人,都說你是一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