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公元2011年春天的一個早上,我從很遠的地方第11次到同川看望他。自從2004年秋天我讀完《山西日報》頭版頭條報道,第一次被他的精神感染、震撼之後,我幾乎每年都要從不同的地方,舟車勞頓,空中顛簸,向著黃土高原上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村而去,那裏是樊存偉的家鄉——山西省原平市東社鎮東山底村,有時候,每年兩次或者三次去看望他!
“人傑地靈要算老縣長一個!眼下在同川,怕是沒有人能比他的威望高了!”果汁廠負責人之一老郝接著我的話說。“同川這麼多有錢人,沒有誰想著給老百姓辦個甚好事!老縣長沒有錢,可就他想著了,辦著了。”
指著不遠處山塬根下的一群人,老郝說,“看見了嗎?就是那股水,從地下冒出來的天然礦泉水,多少年了,一直就這樣流著,洗個衣服淘個菜,白白糟蹋了一股好水。老縣長有眼光,要利用它生產天然礦泉水。”
順著老郝指的方向望去,一群婆姨女子們在浣洗衣服,棒槌捶打衣服的聲音鏗鏘悠揚,富有節奏,在山塬間回蕩。浣衣者的說笑逗罵在風中隱隱約約,不甚清晰。塬坡上、崖頭上、樹枝上,晾滿了花花綠綠的衣物,在枯燥貧瘠的黃土高原蒼茫枯黃的背景上,像一群翩然飄落的蝴蝶,或靜靜地伏地憩息,或翩翩鼓翼於崖頭枝間。
“五台山佛水!”樊存偉插話說。“這個牌子很響亮!”他摸索著文件包,翻出來一份化驗報告遞給我,說:“我們已經化驗過了,也立過項了。水質相當好,我在上海已經預定了一條生產線,引水管道也鋪到車間裏了。”
“是叫五台山佛水好?還是叫五台山聖水好?”老縣長問我。
“佛水聖水好像都與宗教有些關係,應該問問宗教部門有沒有啥規定,能不能叫。”我說。
“宗教部門很支持,能叫!”老縣長語氣堅定。
老郝指了指老縣長,笑著說,“老縣長辦事,再難辦也要辦成功。這些年他給我們辦了多少好事情,修路、栽樹、引自來水、辦果汁廠……七十多歲的老漢了,跑太原,上北京,還到華西村取經、到香港引資,都是花自己的錢,給大家夥辦事。這樣的老幹部我這輩子親眼見到的,隻有他一個!”
“我把老伴存了一輩子的工資都花啦,現在還落下一屁股債!老伴好幾年不原諒我!還在桌子上寫個條子埋怨我,罵了我咧!”老縣長笑了,笑容裏含著羞澀。
“後來,她想通啦!”他補充道。
停頓了一下,他有些憂傷,語氣沉重地說:“她現在身體不好,住了兩回醫院啦,開刀也開過兩回啦!我也沒時間多陪陪她。”
其實,我知道老伴並不如他說的那樣真正想通啦!他的老伴郝阿姨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身體不好,退休之前是岢嵐縣某單位職工。她是一個樸實善良的人,對老漢天天東奔西跑不落家有些意見,也擔心老漢的身體!畢竟是七十多歲的人啦,耳朵有些背,腿腳也有些硬了,走路不太靈便。她心疼他,可是又沒辦法說服他。她在電話裏“埋怨”說:“跟他過日子,心肝天天都提在嗓子眼眼上咧!你說說看,他七十五歲的人咧,能這樣幹?”
我無言以對。
是啊,七十多歲的人了,縣處級幹部的退休工資也不低,本應該安享晚年的,卻怎麼把日子過得比年輕人還緊張,還有壓力?整天東奔西忙,讓老伴兒女跟著操心,還落了一屁股債!
我在心裏默默地回想著八年來與老縣長的“忘年交”友誼,心底生出無限的感慨,無比的敬佩!我思忖,在今天的環境中,像老縣長這樣的老幹部還有多少呢?跟楊善洲一樣,他們都恪守老一輩共產黨員堅定而純潔的信仰,恪守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恪守樸素高尚的道德情操,百折不撓,奮鬥不息。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多年來所做的一件一件事情,我大概不會相信,在今天這樣的時代會有他這樣的人!是他,他們,讓深受他們精神熏陶的人們堅信,寫在新中國曆史教科書上的那些黨員、烈士、英模,絕不是文學虛構,也不是過眼雲煙,而是曆史天空下一座座屹立不倒的山峰,標示著生命的海拔和信念的高度!同樣是他們,不,對我而言應該說是他,樊存偉,一個退休的老書記、老縣長、老黨員,在八年的時間裏用自己的行動,讓我堅信,即使在物欲橫流紅塵滾滾的時代裏,依然有永不變色的布爾什維克,他們的旗幟永遠是紅色的!布爾什維克的旗幟永遠是為人民而飄揚的!!
從縣官到羊倌,官越做越小,人越做越大
在忻州市,樊存偉是一個婦孺皆知的名人。在出租車上談天,一提起他,司機說;“老漢不簡單,給他們村辦了好些事情!”
跟老幹部們聊天,一提起樊存偉,大多數人說:“哎呀!那老漢才是真正的模範、榜樣!”
到了同川河流域的原平市裏,特別是在樊存偉的家鄉,一提起他,鄉親們七嘴八舌,有的說:“哎呀!要是沒有老縣長,我們村的路還不知道甚時候能修通呢!”有人說“修路差一點把老縣長的命給搭進去了呢!”還有人說,“沒有他,自來水也進不了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