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說(29)(3 / 3)

19路電車在百樂門有一站點,周圍環境還好,隻是離公司遠了一點,不過是單線,不用倒車,挺方便的,百樂門街市之後有一群西式風格的住宅樓,大門口貼著打印的招租廣告,我隨便記下一個電話號碼,與房主取得了聯係。

這所房子收拾得挺幹淨,牆上掛著幾幅還未完成的油畫,想必是個搞美術的,兩間小小的臥室裏各放一張式樣相同的雙人鋼絲床,客廳較臥室稍稍寬敞了一些,小巧別致的廚房一側,衛生間和浴室分割的挺人性化,天然氣也是打表供應的。

新居租好之後,我對房東太太說我將搬到公司的宿舍去住,她便信以為真,主動要求給我幫忙,我向她道了謝,其實我的東西並不多,隻帶了衣服和幾百冊圖書,此外還有被褥等物,裝了兩隻大大的蛇皮袋子,將那個布衣櫃留給了她,當月隻住了十幾天,我給她一個月的房租,她怎麼也不肯收下,說自己得了一個布衣櫃,已經遠遠超出一月的房租了。

搬到新居之後,我隻占用了客廳的空間,將其中一個臥室的雙人鋼絲床擺放在陽台的下麵,又把幾幅未完成的油畫掛在床頭對麵,以便隨時躺著也可以看見,同時還買了廚房和衛生間常用的雜物。

置辦好這些東西之後,我將房子徹底打掃一遍,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度過了第一個晚上。

星期一上班的時候,門房的老頭給我桌上撂下一封厚厚的掛號信,信寄自平西,不用猜也知道是悅子寄來的。

我將這封厚重的信托在手裏掂了掂分量,順手把它放進抽屜鎖上,我沒有勇氣撕開信封,心裏揣測信的內容,提出了一百二十個假設,這些個假設結構的混亂使我頭暈目眩,整個下午上班的時間裏,我都沒有一點心思,有幾次把信從抽屜裏取出來,又重新放進去,好容易捱到下班,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住所躺下,撕開信封,抽出對折一下的厚厚的一遝信紙,連續吸了兩支煙之後,才將信紙展開,努力不去看字,神經質地數了一遍頁碼,共計三十五頁,幾乎每頁都寫的滿滿當當,數完後才發現信紙的右下角標著很小的頁數。

信的開頭頂格用規整的楷體寫著我的名字,冒號的下一個點稍稍重了一些,信紙略顯劃破的痕跡。

想必你已安全回到京下,原本是不打算給你寫信的,隻是在你將要或真的離開的時候,寫這一封信的想法便油然而生,原諒我這麼說,其原因是我希望在我們今後沒有見麵機會的情況之下,把我的事情如實地告訴給你,對你我來說恐怕都算是一個交代,更重要的是,它對我本身的價值將不可估量。

得知你來到平西的那夜,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父母去南方的服裝市場選貨去了,家裏隻有我和雇傭來的三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她們就住在我的隔壁。我坐在書桌前讀《簡愛》,之所以常常讀這本書,主要原因是我自己比較喜歡勃朗特三姐妹的生活方式,淡泊而自由的天性,讀她們的書,仿佛就生活在她們中間一樣。《簡愛》、《呼嘯山莊》以及有關她們生平的一些傳記,我都不知道讀了多少遍了,很多地方都能倒背如流了,這幾年來,在身體和心靈遭受侵害的情況下,是她們和她們的作品使我對生活多少產生了一些信心和勇氣。

讀到半夜就爬在書桌上睡著了,第二天見你的時候精神還不夠振作。知道嗎?當我看見你捧著茉莉花向我走近的時候,我心裏在暗自笑你的用心良苦,但同時卻又感動得不能言語,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所以要送給我茉莉花,是因為你在姑媽家的天台上無意間聽到我唱過《茉莉花》這首歌的原故吧,如果那天你聽到我唱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或其它什麼歌的話,不知你會送給我什麼花?但這僅僅就是巧合嗎?很小的時候我就會唱《茉莉花》這首歌了,沒想到這竟成了你我相識的契機了。

我將你送的茉莉花放在床頭的水罐裏,現在大多都枯萎了,有幾枚花瓣落在了水罐裏漂浮著,每晚睡覺前我都會湊上去聞聞,它所發出的氣息如同你本人一樣清爽(這好像用來形容女孩子的字眼,但是對你,我還是想這麼形容一下。),我很早就起床了,期待著我們很快開始一天的相處。

在京下與你不辭而別,到現在都找不出合適的理由,這一點請你千萬相信。我原以為自己這麼一走,我們就從某種角度來講也算作永訣吧。

每當我問你在平西能否呆得住十幾天的時候,心裏就一陣陣害怕,我害怕事情會出乎自己的意料,害怕你早些回去——即使是因為無聊而早些回去,但你還是提前回去了,當然這都是我本人的原因造成的,是我的任性和反複無常迫使你離開的。或許也正因為你的提前回去,才使我更加留戀於你在平西的存在了,雖然是那麼的短暫,短暫的讓人回不過神來,我心裏充滿了甜蜜,就在給你寫這封信的時候,仍舊沒有從這份甜蜜中走出來。

請千萬相信這是我給你的絕交信,原諒我,我已經承受不起一個男孩子對我的愛戀,因為這樣非但要傷害我自己,更重要的是傷害他的善良和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