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城,一座浮於早已死寂的離城之上的天上城。
相較於城下的一片寂靜,天上城之內倒是熱鬧了許多,無所事事的人眼神空洞的在天上城之中穿梭遊走,沒有目的的看看這裏摸摸那邊,這些本是箋帛府精英的人們,在經過了幾日無所事事後,心中雖有疑慮,卻奈何身處別人家的地盤,而大氣都敢多喘一下。
最近離王的脾氣越發古怪,深夜中的王庭內甚至傳來了關於是否要殺掉教皇的大聲爭吵,此時教皇早已嚇得往角落中一縮,幾日沒有了動靜,若那忽然暴虐成性的離王哪天遷怒於自己,那才是真正倒了大黴呢。
於是乎,這些漫無目的遊走的人雖然四處亂竄,但卻也如何都不敢接近天上城最中央的王庭,這些心懷惴惴的人就像被綁在磨盤上的驢子一般,繞著王庭,在天上城中一圈一圈的打轉。
一圈一圈,一天一天,雖才過了幾日,但這毫無進展又一成不變的日子,實在是折磨人的心智。
沒想到剛剛脫離離城的大劫,卻又墜入這近乎凝止的漩渦。
王庭之內,離王雙目通紅的看著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離落,動怒道:”孽子,你難道也要成為那反逆之徒!”
“父王,並非兒臣婦人之仁,而是現如今的情況,教皇真的不能殺。”離落看著眼前越發癲狂的離王,重複的說著昨日已複述過一次的理由,“屆時打開冥途的歸門,尚需教皇身上所背負的萬名教徒冤魂,如今若輕易將其誅殺,恐怕歸門無引,您的計劃會被再次推遲。”
“殺——!我要殺——!”離王左手微動,黑色的光芒驟然綻放,離王宮之上的近天之側,一團烏雲瞬間凝結,那新被取得的困神結界還未正式發動,光是露出了一些端倪便引得風雲變幻,實在讓人難以想象,這上古的遺跡若真正施展出來,又是怎樣生靈塗炭的場景。
“請離王息怒!”看著暴虐之氣與日俱深的離王,離落瞬間單膝下跪,雙手捧上早已準備好的紅色手帕,“離王的大計將成,切不可在此時自亂陣腳,請離王再耐心靜等些時日。”
離王聞言,勉力將手中的黑色再次壓製收回,用另一隻手費力的將手帕拿起,本屬於離王的雙手此時卻像是不受控製一般,竟連拿起那輕如鴻毛的手帕都微微有些顫抖,手帕甫一靠近離王的臉龐,便如麵具般嚴絲合縫的貼在了離王的臉上,手帕的紅色在貼近離王臉龐之後,漸漸變得淡薄不堪,直到紅色盡數沒入了離王的臉龐後,手帕才翩然落下。
臉色和緩了不少的離王看著單膝跪在自己眼前的兒子,鼻息粗重的哼了一聲道:“那本王就再給你些時間!”
說完,轉身的走入了王庭之內。
王庭之門逐漸關閉,重重關上的一刻,門外那額頭滲出汗水的王子方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而不遠處的圍牆之外,附耳聽了許久的教皇卻早已是冷汗淋漓,在聽到大門緊閉的聲音後,才雙腿皆軟的癱坐在了圍牆之下。
才幾日的光景,本來笑靨如花、容貌傾城的教皇此時卻一臉的驚慌失色,透著恐懼的雙眼早已沒有了曾經的意氣風發,散亂的頭發黏膩的粘在額前,就連教皇最在乎的臉龐也是汙垢叢生,再無半點魅力可言。
“當日你親手抽出上萬教眾的魂魄化作護體結界之時就應該想到,這世間自那時起便再沒有會相信你的人,你親手將自己的信任盡數抹殺,才會淪落至今日這般田地,教皇,為了活著便如此卑劣,值得麼?”走出王庭的離落看著在圍牆一側癱軟驚惶的教皇,低下頭詢問道。
教皇驚恐的抬頭看了看來人,在辨別了離落的身份後,向前猛爬幾步,抱住離落的腳腕道:“求求你,離落王子,救救我,我可以……我什麼都給你,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做歸門之引,我不能死,我……我是教皇,我是離城的精神支柱,我不能死!”
離落眉頭皺起,有些嫌惡的看著腳下之人,“當初為了掩蓋羽之一族的真相,離王才從荒原的部落中尋了你到離城,當作蠱惑萬民的教皇,卻不知若離王現在看到你這樣子,會不會連一刻都忍不了,立馬將你誅殺當場!”說完離落似不願再與離王多言般,轉身離去。
“羽之一族——”教皇眼神渙散的重複著離落口中那許久沒有在離城中提起過的名字,“荒原部落——哈哈哈哈哈,我便是荒原部落的野人,我是教皇,我是尊貴之人,我才不是那低劣卑賤的野人,我是教皇——”言語混亂中,竟隱隱有了幾分瘋癲。
教皇站起身,一步三晃的繞著王庭走開,口中默念著碎詞,瘋癲中,倒也忘記了詢問,這在離落出生時才發生的事,當時本應是無牙小兒的離落又怎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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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齋冰冷的語氣令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一顫,而最先反應過來的離鄒更是第一時間從背包中扯出了一柄碩大無比的長槍對準了月齋的心髒。
月齋眯起眼睛看了看一臉戒備的離鄒,“軻特之槍。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一個王族,你身拿鏡月皇後之遺物,為何還會和講著鏡月皇後壞話的人一起呢?”
“奇葩哪裏就是壞話了!”塞萬在一旁術法盡開,全神貫注的戒備道:”有些詞你不認識可不表示就是貶義詞吧。”
此時隊伍中的其餘人等才算真正的反應過來,紛紛將五則五訓寄出,隻待月齋有所動靜,便要集體出手。
“有趣的隊伍,瀆神的結界,刺殺王的槍,算了,哥哥不與你們這些小輩計較。”月齋饒有興味的看著這一隊人,語氣神情終於再次回複到了之前那吊兒郎當的狀態,扶了扶頭上粉紅色的高帽,對著塞萬道:“小子,把你那言之界則收起來吧,你那似是而非的異術,看到就覺得鬧心。”
塞萬看著態度急轉的月齋,感知到月齋身側再無殺氣後,才放心的與離鄒一起,將攻擊的準備收起,又向隊伍中的大家示意,讓隊伍眾人分別將自己的五則五訓收回。
“還有,小姑娘,你手中的那王之核,可是哥哥我的。”月齋看著隊伍尾端的嵐霓,眯著眼開頭道。
月齋……塞萬從剛才開始便覺得這名字似乎哪裏聽過,但是卻因為先前的遭遇太過混亂而分不清這名字的來由,直到將黑色結界收起,塞萬才忽然醒悟。
“是你!”塞萬指著月齋不可置信的道。
“我可沒見過你,討人厭的小子。”月齋眼睛眯起,看著塞萬嫌棄的道。
“具貘,具貘不是說你已經死了麼,你怎麼還活著?”塞萬口中忽然出現了另一個久遠的名字,滿心疑惑的質問道。
“具貘……”月齋似乎對這名字帶著稍許的記憶,想了半天才拍了拍頭上的粉紅色帽子道:“你說的是那個來通天塔貼小廣告的吧?”
塞萬聞言,此時才真正明白具貘在那去離城的途中,支支吾吾不肯說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早在塞萬未進離城之前,曾陰差陽錯的進入過一隻拾荒者的隊伍,而那啖人肉食人血的隊伍則在具貘到來之前便已被碩腔獸攻擊的分崩離析,當塞萬與小五隨著突如其來的具貘進入離城之前,行進的路上便曾聽到過具貘喃喃自語道:“月齋已逝,隻剩枕夢。”幾個字,而月齋的名字便是那時所聽得。
但是具貘的口中,月齋分明已不在人世,何以又在今日,擋在了眾人的麵前,而其目的為何,又是另一樁讓人揣測不到的怪事。
“那貼小廣告的人來的時候我是故意躲起來的,隻是用幻則將一具獸屍變作了我的摸樣,他便以為哥哥我掛掉了。”月齋掏了掏耳朵,滿不在意的道,“天真。”
“你沒事裝死幹嘛。”塞萬沒有好氣的問道。
“我不裝死,他怎麼有膽子幫我打開這通天塔的防禦呢?”月齋將嘴巴對著掏耳的小指吹了一吹,拍了拍手對著塞萬回答道。
“什麼!”一旁的離鄒聞言,驚訝道,“通天塔的鐵桶防禦竟然被人打開了一個缺口!”
“喏,就在你身後不遠處。”月齋指著離鄒身後道,“不過已經被我堵上了,少大驚小怪的。”
離鄒順著月齋的指向看去,才發現方才並未仔細查看的羊腸小道兩邊,原以為是山壁的所在,竟然是被一層一層緊緊疊起的密不透風的怪獸屍體,堆積而成!
在看清了身遭情景的霖淅,忽然尖叫了一聲,暈了過去。
“有沒有搞錯,怪獸屍體也會害怕。”月齋不可置信的看著被一旁的小獸不停的舔著臉龐,倒地後便再沒有反應的霖淅,“女人真是麻煩。”
嵐霓蹲起身仔細查看了下倒地的霖淅,在確定隻是一時害怕而昏厥後,再次看了看身周的景物,那“山壁”仔細看去,竟有密密麻麻的紋理和不規則的排布,隻是不知被何人用大力擠壓至了極限,屍體與屍體之間才會因扭曲變形後而變得嚴絲合縫,不過這詭異的情景在看出了端倪後,卻也實在是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現如今通天塔的防禦心核是否完好無損?”離鄒表情少見的嚴肅,再次將手伸入背包中,在背包內握起槍柄,對著月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