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月皇後的慈愛之心,又豈是能輕易打破的,不信的話,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塔來看。”月齋打量著離鄒上下,“沒想到你一個小小王族,竟然還有些王族的體麵,知道關心通天塔的心核。就看在你的份上,”月齋轉而看向塞萬,“臭小子,帶著你的隊伍過來吧,我在通天塔等你。”
不容塞萬反對,月齋的身形便在空氣淡薄起來,轉瞬消失。
“離鄒,你口中的什麼心核,很重要麼?”塞萬走向離鄒,詢問道。
離鄒將手從背包中拿出,臉色鄭重的點了點頭道:“那是離城能完好無損的佇立千年的依據,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查看一下才能放心。”
塞萬招呼隊伍中的身強體壯之人將倒地的霖淅背起,停滯的隊伍再次向前行進,日出雲散,方才還遮蔽在雲層之中的通天塔,此時卻因為陽光的照射而露出了全貌。
月齋的通天塔之內,霖淅的小獸自從進入之後便不停的嗚咽低吼,直至被醒轉的霖淅抱在懷中後,還兀自的在懷中對著空氣呲牙亂叫,這塔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令這向來乖巧的小獸十分的忐忑不安,塞萬看著渾身戒備的小獸,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細的觀察著這通天塔內是否有潛在的危險。
雖同為通天塔,但月齋的這座卻和枕夢的通天塔有著本質的不同,枕夢的通天塔給人的感覺頗為簡單肅穆,無關緊要的東西幾乎一樣沒有,說難聽點甚至有些家徒四壁之感,但是月齋的通天塔相較之卻華麗了許多,光是雕梁畫棟的中央大廳便比枕夢那光禿禿的樓梯要好上不少。
說起枕夢通天塔的樓梯,其實塞萬隻是有幸遠觀而從未親自走過,一來是去的時候,浮空的落夢從沒有習慣走樓梯,所以下意識的直接讓塞萬從外壁上往塔頂爬去,二來出塔的時候又是被枕夢一腳踹出來的,所以一來二去間,直到今日起塞萬才算真正的踏上過通天塔的樓梯。
這樓梯之上,則用厚厚的毛氈鋪就,踩上去說不出的鬆軟,隻是這毛氈大膽的用色卻實在是讓塞萬無處下腳,不僅這毛氈,似乎月齋的這整座通天塔都是被一種奇特的色調所覆蓋——粉紅粉藍粉綠,所有入眼的事物幾乎都帶著淡淡的粉嫩顏色,若是塔使是一位豆蔻少女,也就罷了,這詭異的色調加上月齋那獨特的眯眯眼和總在上翹的嘴巴……塞萬不由自主的將腳又往毛氈外挪了一挪。
“小朋友們!有沒有折服於我的品位和藝術!”樓梯的頂端,換了一身粉藍色緊身衣的月齋再次出現,衝著樓梯下大廳中的眾人,舉起雙臂驕傲的說道。
在場的人無不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而唯一一個免疫月齋的少年卻隻有一心記掛於通天塔心核的天然呆離鄒,離鄒見等待多時的人終於出現,連忙走上前去,完全無視了月齋那粉藍色的緊身衣,開口便急道:“快帶我去看通天塔心核。”
月齋無奈的看著對自己不為所動的離鄒,似討了個沒趣般稍有些垂頭喪氣的道:“隨我來吧。”
塞萬眼看著離鄒便要被月齋帶著走入通天塔地底,心中難免擔心離鄒的安全,於是也顧不上吐槽月齋,便跟著二人一同走入了地下。
“他的品位,好可怕。”霖淅抱著懷中小獸,一臉驚恐的對嵐霓道。
嵐霓看著沒入地下的三人,心中雖擔心三人的安危,卻還是忍不住同樣一臉驚恐的對著霖淅點了點頭道:“就是就是,好可怕。”
也不知月齋若聽到這少女二人遲來的吐槽,會有何反應,隻是眼前盤旋而下的道路越走越深,似乎沒有盡頭一般,月齋獨自走在前麵,連燈都沒有明上一盞,似走過無數遍一樣,在這螺旋形的樓梯上閑庭漫步,隻是卻苦了後邊跟著的二人,塞萬和離鄒本來還隔著些距離,隻是越往下走越是漆黑一片的塔底,二人不由自主的靠在一起,小心的向前麵的樓梯試探挪步。
本想喚出結界或者破則來憑借異術的光芒照亮盤旋下落的樓梯,奈何懂得言則的塞萬一個黑色的結界一個暗紅色的破則都是微微的發著幽光,在這漆黑的地下根本如螢火之光一般完全無濟於事,而一旁的離鄒又是隻會爆炸和開槍,雖是明火卻轉瞬即逝更是沒什麼用處,二人隻能認份的跟在月齋後麵舉步維艱的向前行,但月齋卻絲毫不理會二人,不多時便因在前麵走的太遠,而消失了身形。
在黑暗中,聲音往往會被無限的放大,而除了二人雜亂的腳步聲呼吸聲之外,似乎還有第三個聲音在塔底存在,這粗重的呼吸幾乎可以斷定並非月齋所有,而更像是一種非人的生物所發出,塞萬和離鄒不禁越貼越近,心中恐懼更甚。
“真是夠慢的。”黑暗中,月齋的聲音再次響起,塞萬伸腳向前探索,在確認了終於走完了所有台階後,不由得和離鄒一起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抹了把額頭早已布滿的汗水,衝著月齋的方向吼道:”你就不能帶盞燈下來麼!”
“燈?為什麼要帶燈盞下來?”月齋好奇的聲音傳來。
“黑啊!”塞萬怒吼,”你以為都跟你一樣輕車熟路的!”
黑暗中忽然傳來了拍打牆壁的聲音,啪啪聲響起後,一陣柔和的燈光瞬間在牆壁綻放,接著從底層一直蔓延,瞬間點滿了整座塔底空間。
“你拍拍牆壁他就亮了啊。”月齋一臉無辜的出現在塞萬麵前。
即便是好脾氣的離鄒,此時手中已從背包中拿出了掌心雷,塞萬見狀,阻攔道:“離鄒,你不能這樣。”接著指著離鄒手中的掌心雷道:“你不能拿這麼小的掌心雷砸他。”
月齋不知何時已再次穿上了那七彩的外衫,滿臉笑意的眯著眼對離鄒道:“小朋友,我是不怕你這煉器的訓則。隻不過不知這通天塔的心核,是否可以頂的住你的火器喲。”
說著,月齋右手伸出,朝黑暗的半空中抓起,一塊黑色的巨幕被瞬間扯下,如飛瀑一般跌落在了月齋身後,一團巨大的柔光泛起,通體透明的少女蜷縮著身子,浮在了柔光遍布的半空中。
聖潔的柔光,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座正圓,而光球之下,幾隻不知從何而來的黑色觸手靜靜的將光球托起,那深不見底的黑淵內伸出的觸手,竟赫然是聖潔光球的底座,這一正一邪的兩種力量互相交纏,卻不知在這通天塔之下,到底癡纏了多少年的時光。
塞萬訝異的看著這被觸手托起的光球,也說不出是光球吊起了觸手,還是觸手托起了光球,隻覺得在光球之下看不出深淺的空間內,似乎有著什麼東西被光球擋住,隻是盤亙在黑淵內,卻無法突破光球,真正的來到這個世界上。
“小子,我若是你,就不會站在離黑淵那麼近的地方喲。”月齋看著似乎被迷住一般越走越近的塞萬,驟然開口道。
塞萬這才驚醒,回過神的刹那,卻發現自己竟然已走到了離黑淵不足三米的距離內,光球之下壓製的力量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聲低吼傳出,腥臭之氣順著觸手冒出,從黑淵中升起的迷霧在一瞬間甚至完全覆蓋住了光球,隻是奈何迷霧再盛,光球卻依舊能在黑色的迷霧中隱隱發出光芒,不多時,迷霧似乎後力不濟,便再次盡數退回了黑淵之中。
“很可怕吧。那光球之下的東西。”月齋看著麵露不安的塞萬,眯著眼睛問道。
塞萬點點頭,“那光球之下,到底是什麼?”
許久不見動靜的離鄒終於開口,似乎是確認了心中記掛之物無礙後,才出言道:“塞萬,你看到的,便是十六座通天塔所鎮壓之物——冥途歸門。”
“沒想到離王倒挺疼你,看你的年紀,還未曾繼承王冠吧,離王便將這離城最大的秘密告訴了你。”月齋饒有興趣的看著離鄒,開口道。
“這……這並非我父王所講,關於冥途歸門的事情,是我的母後告訴我的。”離鄒憶及生母,臉上不免情不禁的現出自豪的神色,“母後有著我心中的問題,所有的答案。”
“哦?那你倒說說,現任的天上城皇後又告訴了你什麼樣的版本呢?”月齋道。
“我的母後,已經仙逝了。”離鄒臉色黯然,卻依舊接口道:“母後說,在最初之日,神建離城,並非是為了讓人安居,而是為了借助人所背負的羈絆,來壓住冥途歸門。”
當人活著,便住在離城中,而離城,則居於荒原之內。
荒原之上,為天,之下,為地,而居中,則為離城。
但越過天地呢?
荒原之上,為天上天,之下,為地下地,而居中,依舊為離城。
天上天住著神,地下地住著冥,而中間,住著人類。
神為個體,冥為整體,人……人則處於兩者之間。
修建出天地輪廓的為神,不甘於處在天地之下的為冥,而安然自得於其中的為人。
被神俯視,被人踩踏的,為冥。
冥曾到達過荒原,卻導致荒原幾近分崩離析。
冥太過沉重,太過黑暗,也太過危險。
於是神將冥逼回底下,並將其曾通過的出口徹底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