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冥的反撲卻從未停止,再巨大高深的封印之術卻也隻能封的了冥一時,無法一勞永逸。
於是神在冥的出口之上為其築造了一座墳墓,墳墓之中喚來了人居住,以人的羈絆之重,來壓住冥的歸途入口。
“至此為止,都是對的。”月齋點了點頭道,“然後呢?”
“然後鏡月皇後深怕離王與自己身逝後便無人可以鎮壓住冥的歸途之門,所以便建造了十六座通天塔來鎮壓歸途之門的各個方位。”離鄒回答道。
“那這聖光球中的人呢?”月齋眼睛忽然睜大,指著聖光球中通體透明的少女,問道。
“那就是鏡月皇後為了構築通天塔防禦體係的心核,其自我意識的化身吧。”
“放屁。”月齋語帶慍怒,“狗屁不通!”
“不許你辱罵我母後!”離鄒臉色極變,軻特之槍再次掏出,對準月齋的頭顱怒道。
月齋伸手握住了槍口,將嘴巴湊向槍口道,“王族,你的母後可曾跟你講過,十七位半神的因由?”
金屬鑄成的槍口被月齋並不強硬的聲音震得忽然一陣發麻,離鄒感到手中的槍柄一股極大的氣勁傳來,一時間這槍柄竟似要脫手而出一般。
月齋將手中的槍口放下,看著聖光球內的少女,喃喃的道:
“也不怪你們王族將十七位半神的事跡掩蓋,這並不光彩的事跡或許你的母後也未曾知曉。”月齋呆呆的王者聖光球中的少女道:“其實神還曾在離城中留下過十七位半神,化作星宿之絆,守護著荒原。”
千年之前,半神也曾與人類和平共處,雖然十七位半神皆掌握著讓天地動容的力量,卻從未濫用過,更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類。
隻是在弒月之日後,被守護的人類,竟然趁半神不備,而將其盡數擊殺。
癲王!
若不是初代離王擁有神所賜予的製約半神的困神結界,動則天地劇變的半神又怎會被離王所擒!
鏡月皇後,鏡月皇後曾對離王苦苦相求,勸告離王不可做出弑神之舉。
但是在最後的關頭,鏡月皇後卻還是功虧一簣。
若在一開始,鏡月皇後便能狠心刺死自己的夫君,那……
月齋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鏡月皇後作為一個人類,所作所為已經夠多了。”
“就是那初代離王,將半神從荒原抹去後,星宿之絆崩潰消失,以離城為中心,四圍之上十六個最為薄弱的關節上,歸途之門逐漸張開,所以才有了鏡月皇後以……聖潔之心建造的十六座通天塔鎮壓其上。”月齋看著離鄒道,“王族,你以為這暴露千年的歸途之門,又是誰的過錯?”
離鄒看著戾氣不停湧出的黑淵,幾欲反駁,卻最終連半個字都無法說出。
“所以說,”月齋極快的身形再動,輕輕將嘴巴附在離鄒的耳邊,開口道:“你身為王族,在此償還千年前留下的業障,是否合情……合理?”
幾乎連一旁的塞萬都沒有反應過來,月齋便如利箭般竄上了樓梯頂端,將手在牆壁上輕撫,塔底空間的柔光瞬間熄滅。
“臭小子,你就當做交錯了朋友,也一並待在這裏吧。”黑暗之中,月齋那輕浮戲謔的聲音從上麵傳來,這話語似乎是對塞萬所說,卻不等塞萬回答,便聽到一聲巨響,塔底的入口之門便徹底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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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你為何總是那麼……圓呢?”
風看著在夢中兀自呢喃的菱晶,嘴角不由得上揚起來,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千年前,那天上城頂端空空的露台上,身著華麗的少女抱著膝蓋仰頭看著自己,世間萬物,她幾乎看到什麼都有自己的問題,而無數個深夜裏,她問的最多的便是——
月神月神,你為何總是那麼圓呢?
心中無苦,自然圓了。
他笑著看她,反問道:“小晶兒,你心中有苦麼?”
她低下頭,掰著手指頭盤算道:“有啊有啊,好多好多的苦呢,比如說母後非要逼我吃綠色的蔬菜,還有父王總是因為答不出我的問題而吹胡子瞪眼,教我禮儀的郭媽媽一大早便會去喊我起床……好多好多,我真是苦不堪言呢!”離晶奶聲奶氣的認真數道,卻不料天上的月神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神怎麼可以嘲笑我呢!你們才不懂我們人的苦呢,所以才會笑我,等到你心中有苦了,看我不也如今日般笑你。”離晶賭氣般轉過身去,背靠著月神道。
“呃……這……”實在不懂得如何哄女孩子的月神一時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在天空中沉思發愁道,正欲再開口擠出幾句話來哄一哄離晶,慢慢繞到了離晶的正麵,卻不料離晶卻因為月神的許久不曾開口,竟然已經雙眼微闔,抱著膝蓋,在露台上呼呼睡著。
畢竟是深夜時分,霜冷露重,就連風也有了些許的凜冽冰涼--唉?這風不就有了溫度麼……
月神想起前幾日離晶提及的問題,忽然恍然大悟一般:風哪裏沒有溫度,風是會冷的。
月神踏著月華飛近天上城的露台,輕輕的環抱起早已進入夢鄉的女孩,柔聲道:“等你美夢醒了,我便告訴你這困擾了我許久的答案。”
夜幕下餘暉蕩漾,一個渾身放著光彩的男人就這樣帶著小女孩在天上城輕輕的打了一個旋,接著便落入了離王宮的公主房內。
“我睡了多久了?”不知何時坐起身的菱晶女王看著一旁正在出神的風,開口問道。
“晶……菱晶女王,你已昏睡了三日有餘,日光對於你的傷害委實過甚,你那日實在不必將傘……”
“我的決定,與你無關。”菱晶女王感覺到身上脫力之感依舊未退,那日被陽光曝曬後,體內積攢了許久的月華實在被照散太多,掙紮的站起身,卻發現一個不穩便要栽倒於前。
“晶兒!”風身形急閃,一把扶住了將要栽倒的菱晶,卻不料菱晶第一反應竟是用力的推開前來相扶的風,掙紮之間,四象之風竟也一個不穩,兩人齊齊的跌在了洞穴內生硬的石地上。
“你沒事吧!”跌落在地的風顧不得額前被尖銳石子磨出的血痕,便關切的查看菱晶,急迫的詢問道。
“你怎會如此虛弱?”菱晶女王驚覺異樣,看著摔在一旁的風問道,但不等風回答,菱晶女王便心神急轉,語氣更加急迫的問道:“你是否三日都未身處夜幕之下!”
四象之風對著菱晶女王微微笑了一笑,正待辯解安慰,卻不料眼前一花,便人事不知。
“小晶兒……告訴你哦……風啊,也是有溫度的……”
恍惚中,四象之風覺得身子似乎被人拖動,但拖動自己的人顯然也沒有什麼力氣,跌跌撞撞間,似乎已非常的力不從心。
你心中有苦麼?
我心中有苦麼?
或許曾沒有過,但是,現在啊,卻飽嚐了苦味。
好多問題,我都沒有答案。
好多提問,我也沒有回答。
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我實在不懂得這麼多。
可是隻這一則,唯這一則,我終於知道的一則。
我唯一知道的答案,卻好想,好想告訴你。
“晶兒……”
恍然間,四象之風口中忽然喊出了那個自己思念無比卻又忌憚不已的名字,菱晶女王雙手駕著風的肩膀,在努力的向洞口拖行的時候,忽然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嗯?”
“晶兒,風……風原來是有溫度的……”
菱晶女王的身形忽然停了一停,似乎不忍打量近在咫尺的臉龐一旁,硬生生的將自己的臉別過了一旁。
眼見拖拉跌撞間,已經能感受到洞口傳來的夜風,夜風微涼,吹的菱晶女王竟然有些顫抖。
“晶兒,風啊……風是會冷的……”
四象之風將心中隱藏了許久的答案說出,無意識間,眉頭有些舒展,似乎將心頭大石放下一般,嘴角竟也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費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將風拖出了洞穴,夜風瞬間凜冽起來,吹得菱晶女王在夜幕下瑟瑟發抖。
而昏厥的四象之風在接觸到夜色之後,消失的體力卻慢慢的開始回升,天上一輪極細的彎月,也漸漸有了應有的弧度。
“月……風會冷,可是,我卻不會再冷了……”菱晶女王看了眼孤單躺在夜色下的四象之風,從懷中掏出白色紙傘,用顫抖的雙手費力的撐起。
白傘張開,隨著天空中的彎月越發圓潤,傘下的人也跟著隨之有了精神,隻是直到菱晶女王消失在夜幕之中,那天上的彎月卻也沒有真正的變成完整的圓月。
獨缺的那一角,乳白色,泛著餘暉的彎月,自那日後,便再也沒有真正的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