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怪物”、浮島(1 / 3)

吃完早餐後藝柚問我要去哪兒,我看了一眼麵館外,是啊,我要去哪兒?我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舉目四措這雪色茫茫的天地,自己已然迷失在這狂亂的季節裏。

“回酒店吧?”我自己也不確定的說。

“在房間裏待一整天?”

“大概吧。”

“多沒趣。”

是啊,我的確是個沒趣的人。

“這就是像你這種人的生活吧?”

“哪種人?”我好奇的問。

“就是與文字打交道的人,大家印象中的作家應該具備風趣幽默和紳士風度,可我看來,不管一個作家寫出多麼優美有趣的文章,哪怕他本身也具備這種條件,但照我看,從骨子裏就是沒趣的人。”

“是因為見到我以後才這麼認為的?”

“以前就這麼認為,但不確定,見到你以後驗證了這個想法。”

“人本來就是無趣的嘛,是因為生活所以才變得有趣,我們這種人是全然不懂生活為何物的群體,就像小孩子心中總是充滿疑問。”

“什麼樣的疑問?”

“對生活的疑問,理解麼,因為不懂生活為何物,所以對生活產生的疑問,乃至於整個世界和宇宙。那個自殺的年輕人,你覺得他為什麼自殺?”

藝柚搖頭,“為什麼?”

“對生活絕望了,所有自殺的人都逃不過這一點。”

“什麼樣的絕望?”

“生不如死的絕望……”我說道,不禁暗自心想,可以說這種絕望最直接的反應了自殺之人內心極度渴求的某種希望,也就是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所追求的為其帶來幸福快樂的願景,可以篤定的說是作為人存活於這個世界的根本。

“但究竟是些什麼樣的絕望?”藝柚追問道,我看著她宛如春風裏悄然抽芽的花蕊般散發稚嫩氣息的臉龐,從那直直盯著我,仿佛溪水清澈似的難以藏匿任何不易察覺的心思的眼睛以及少女獨有的青春氣味裏,我忽然意識到,坐在我麵前的不過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罷了,我何必向她揭露生活使人無能為力的陰暗麵,叫她為生活絕望,同那自殺之人一般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仰或產生任何不好的想法。甚者,我更不必向她一一道來我是如何對生活漸生厭惡之心,又是如何失去擁有幸福快樂的能力,也不必用說教式的口吻與她探討人存活於這世上所要麵對的艱辛。

我隻能在心裏默默應答,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這個答案我們應當問問這個時代賦予了我們怎樣活著的使命?從那可恥的現實之中來尋找這個答案,就會發現是什麼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使人在這世上茫茫然的四處碰壁以及把人變成一頭頭麵目猙獰的“怪物”,從而最終對生活絕望的。究竟是什麼在身後追趕自己一刻不停歇的奔跑,應該知曉這一點的是這個時代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人們往前推,而這種力量似乎又藏匿於人本身的思維裏,當兩個人產生某種交集仰或共鳴,這種力量就會自然而然的迸發出來,推動與鞭撻著人往前方奔跑,像絞上了發條似的,不奔跑的人自然而然就會產生被社會拋棄的錯覺,這是人的群體性使然,而這儼然也成為人們默認的社會主流。

在早年我的父母因為生存的艱難而情感磨滅殆盡,維係著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紐帶斷裂,可以用另一物來取而代之,成為於這世上不可或缺乃至於生存之本,替代人從情感中獲得幸福快樂,人性的複雜變得如此純粹,人人轉而從其身上獲得在這世上一切的有形或無形之物時。我開始萌芽這種意識,也是亙古不變的現實,人的幸福快樂是被他人所把控的,就仿佛被漁夫鉤住的魚兒,淪為玩物仰或將消散的幻覺。而我打心眼裏厭惡這個社會的同時,不免仍然懷有某種希望,即從那人與人之間最真摯純樸的情感中獲得人存活於這世上的根本。而另一方麵,對於與人交際的恐懼使我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渾如受困於一個首尾相連的圓形隧道之中,我漸感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