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亦不死心地在空氣中又撲騰了幾次,反反複複,最後終於絕望地蹲下身。
“你們……”花聽輕喘了幾口氣,現自己的手腳包括身體正逐漸走向透明的狀態,果真是同大部分電視劇裏頭放的那樣,時間到了,“這次看來是真的要走了!你們趕快離開,趁火勢還沒那麼猛。”
“花妹妹,”一顆豆大的淚珠從他臉頰緩緩滑落,滴在了她的手心,也穿過了她的手心,“你都走了,我還去北平幹什麼呢?”
“我……”花聽淡然一笑,忽然就有些哽咽,“也很想帶你走。”
“那,”簡亦索性坐在了下來,憋著眼淚笑,“我試試能不能跟你走,我就待在你身邊。”
“別傻!”花聽抬起手腕揮了揮,觸不到他,“簡亦,你聽我,”隻好徒勞地放下,“國家需要你,你們一定要活到1945年8月15號的那一。”
“我不走,”他盤腿而坐,吊兒郎當地笑起來,“也不想管什麼四五年。”一如她第一次見他的模樣,
沒個正經。
“你要是同我一起死,”她努力將眼淚憋回去,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並對他眨眨眼,開了一個在她看來並不算失敗的玩笑,“日後我有機會回來,該去哪找你?墳墓?”
“再回來?”簡亦像個孩子般,聽了花聽這句話,眼中重又燃起了幾分希望。
“嗯,”花聽點點頭,再一次強調,“我既然來了一次……也可以……來第二次。”她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呼吸變得一停一頓地有些困難,但為了不讓簡亦看出破綻,唯有強撐起笑臉,鼓舞道,“所以,你要為了我,好好地過下去!我怕……怕我回來找不到你。”
這句話,簡亦聽進去了,花聽看得出來,他在動搖。
其實這些,她總在反反複複地想,若是在北平,他們能夠換個身份,重新做人:她隻是一個山野農婦,一個紡織女工,一個不諳世事的家碧玉,而簡亦也不是什麼組織特務,什麼高官大少,他是砍柴的也好,賣菜的也罷,她都要幹幹淨淨羞羞怯怯地跟著他,如此安穩又靜謐地過一生。
沒有叱吒風雨的豪邁,沒有起起落落的詭譎,隻有相伴到最後,院落夕陽的攜手,她依舊是會笑罷。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在這樣一個國破山河碎的年代,要想實現這一切,真的是……
太難。
“簡亦,相信我,我還會再回來!”
她的身體幾近透明,簡亦眼眶通紅,極力收縮著鼻翼控製著情緒。
“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她看著他的眼睛,愧疚與悲戚狠狠地參雜在一起,一咬牙,“其實我殺了……”
“我知道。”他語極快地應道。
花聽稍稍一愣,而後淺淺地笑了起來。
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這就是他簡亦的作風。
嘻嘻笑笑地好像什麼都不曾生。
“那陳樹,簡亦就拜托你帶出去了。”
話音剛落,便又是一顆豆大的淚珠穿透她的掌心。
“簡亦,不要弄得跟生離死別一樣,來笑一個給我看看。”她強撐著最後的意識,同他玩笑道,“下次我來,直接去北平找你。”
她知道,此時此刻,唯有這些話語,能夠支撐起簡亦的心。
“我還要跟你生足球隊。”
他破涕為笑。
“相信我吧。”
她也跟著傻傻地笑。
“我相信花妹妹!”
“這樣就對了,你要多笑笑,很帥。”
他咧開嘴,像第一次見麵的模樣,溫暖又明朗,薄唇的弧度勾得剛剛好,在唇邊挽了兩個括號,露出明晃晃的貝齒,風流又好看。
再見了,簡亦。
她終於滿足地閉上了眼,在上海灘的這輩子,也算是這樣看到了頭。沒有來得及瞧清外頭竟然下起零零星星的雪花,帶了隱隱的香氣,將破敗的上海灘掩蓋,掩埋,將一切來得及或來不及烙印的東西悉數吞噬,吞噬在這場沉寂了多年的上海舊夢裏。
簡亦。
我多想跟你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