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卿淚花搖曳,對著平坦的小腹低聲道:“寶寶,屬於我們的新生活開始了。”
暗寂的夜色下,一個纖薄的女子飄袂而行,那孤單的身影寂寥落寞,令人感慨萬千。
夜幕上那輪冰潔的下玄月,默默地看著她,目送她淚雨滂沱地離開畢生的摯愛。
而鳳儀殿裏,龍鳳高燭炙烈地燃燒,幔帳半掩,榻上旖旎,榻下宮磚上散落著鮮豔的喜袍。
華陰公主正等著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刻,下一瞬,她就完全擁有這個英偉不凡的帝王,就成為這個神武帝王真正的皇後。忽然,他停住了,一動不動。
她睜開眼,看見他眉宇緊蹙,捂著胸口,似乎心口疼。
“陛下,怎麼了?”她關心地問。
蕭胤坐起身,“許是舊疾複發。”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可是,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記不起來了。
看著這具雪光瑩瑩的嬌軀,即使她緊挨著自己,他也沒有興致,可是,剛才明明不是這樣的。一瞬間而已,他失去了所有的興致。
為什麼會這樣?
“陛下龍體不適,早點睡吧。”華陰公主體貼道,為他穿上明黃色寢衣。
“朕回九華殿,傳太醫瞧瞧,你歇著吧。”
他站起身,撿了衣袍穿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不甘心地握緊拳頭,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華陰公主克盡皇後的職責,盡心盡力地服侍蕭胤,可是,一到關鍵時刻,他就心口疼,連續七日都是這樣的情形。她不得不作它想,陛下是不是不願圓房?
她收買九華殿的宮人,倘若陛下寵幸其他女子,就向她稟奏。
過了一個月,陛下並沒有寵幸任何女子,每日不是忙於朝政,就是待在九華殿,不見任何人。她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陛下有隱疾?於是,她傳太醫問話,太醫說,陛下確有隱疾,是舊患,若血脈疾行,便會心口疼。
華陰公主覺得晴天裏打了個霹靂,原來嫁了個不中用的夫君。
漫漫一生,難道她要守活寡?
她不知,這是蕭胤囑咐太醫對她說的。
不過,他的確舊疾複發。用了半個月時間,他終於查到真正的病因:體內有蠱。
這個蠱引發舊疾,最重要的是讓他對女子無任何興致,無情無愛。
這種蠱,叫作無情蠱。
他想了好久,想到一個可能,應該是風華給他下的蠱。
風華曾研究過蠱毒,會下蠱並不出奇。那次他和蕭昭捉了洛雲卿,蕭胤孤身前往,大意之下中了風華一刀。後來,風華為他包紮,想必就是在包紮之時,風華出其不意地給他下蠱,種下禍患。
那時,風華知道自己得不到他,便暗中下蠱,日後發作。
這便是風華的陰毒之處,也是他的報複。
蕭胤對無情蠱了解不多,隻能循序漸進地研究,慢慢解蠱。
八月,臨川公主嫁往魏國。
蕭芙隻有一個要求,帶母妃一起去魏國。蕭胤恩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十月,蕭胤解了一半無情蠱,終於知道,為什麼洛雲卿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問過秀娘,秀娘一無所知,以為小姐一直在宮裏。
他派人找遍了建康城,沒有洛雲卿的蹤影。
他看著鳳血九鸞冠,看著她留下的東西,想象當時她該是多麼心痛、絕望……他忘了許過的承諾,忘了對她的情,忘了和她發生的一切……她離去的時候是不是淚流滿麵、痛徹心扉……
看著她住過的寢房,看著她用過的物件,想著她的一顰一笑,兩行清淚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他泣不成聲。
數日後,宮人來報,鳳儀殿有異動。
月黑風高之夜,蕭胤悄然駕臨鳳儀殿,守夜的宮人噤若寒蟬,不敢通報。他直入寢殿,幽暗的光影裏,幔帳遮掩,鳳榻上的旖旎風光令人怒火高漲。
終於,榻上的人察覺殿內站著幾個人,驚得滾下來。
行苟且之事的男子是鳳儀殿的侍衛康城,他赤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華陰公主經過最初的驚慌,慢慢從容下來,扯了錦衾遮掩身軀。
“將他收押天牢!”蕭胤一臉沉怒。
內侍總管帶著康城離去,他上前幾步,眼裏溢滿了薄怒,“皇後可真對得起朕。”
華陰公主絲毫不懼,昂著頭,高傲地控訴道:“陛下又對得起臣妾嗎?陛下舊疾複發,治也治不好,枉為男子。自臣妾嫁入魏國,就是守活寡。”
“這不是你與侍衛私-通的理由!”他怒斥,“看來朕很有必要修書給魏皇,讓他評評理,如何懲處你這個蕩-婦!”
“不必修書給父皇,陛下想怎麼懲處就怎麼懲處!”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但她勇於承擔後果。
“賜奸夫宮刑,至於皇後你……”蕭胤捏住她的下巴,“朕要好好想想。”
宮刑?
華陰公主駭然,那不是毀了康城的一生?
她凜然道:“凡事有因必有果,是陛下對不起臣妾在先。隻要陛下放臣妾和康城一條生路,臣妾……願隱姓埋名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