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這樣的,劉主席。前日我軍統幾名同誌在貴公館附近捕獲一異黨分子,該犯供稱,他名,叫李宗煌,乃叛逆分子李濟深組織的民革成員。”徐遠舉邊說邊觀察著劉文輝的表情。
劉文輝心中“格登”一下,捧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茶水輕輕漾了出來。他很快穩定住自己的情緒,將茶蓋大聲地刮打著茶水,掩飾過去,然後就著茶大口大口啜飲起來。
好歹毒。這一招分明是殺雞給猴看。劉文輝心想。
抗日戰爭期間,劉文輝為尋求生存,同國民黨元老李濟深,馮玉祥有過多次會晤,曾就國內政治問題反複交換意見。他們都主張團結國民黨內部的民主力量去反對蔣介石的獨裁統治,並相約共同準備條件,待機行動。
1946年5月間李、馮離開重慶之前,又在重慶聚興誠銀行開了一次秘密會議,參加的人士除李、馮和劉文輝三人以外,還有張瀾、龍雲、陳銘樞、餘心清、蔣光鼐等。時值所謂的國民參政會閉幕,大家分析當前國內政治形勢,估計有兩個可能的前途:一是政協成功,國共合作,組織聯合政府,在和平、民主、團結、統一的基礎上建設國家;二是蔣介石破壞政協協議,國共決裂,進行全國性的內戰。
麵對這種形勢,應該怎麼辦?劉文輝、李濟深苦苦商量對策。如果出現頭一種局麵,他們就必須積極參加聯合政府,在地方政府負責的朋友則應率先發出通電表示擁護;如果出現後一種局麵,他們就聯合國民黨內部可以聯合的力量,組織團體。展開反蔣鬥爭。
後來國內政局的實際發展,是屬於後一種局麵,李濟深即離開上海去香港,積極聯合國民黨內部的民主分子,準備成立民革,即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與中共配合展開全麵的反蔣鬥爭。
1946年冬,民革高層領導朱蘊山受李的委托曾到成都,就籌建民革組織的問題和劉文輝進行了洽商。1948年元旦,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在香港正式成立,劉文輝旋即呼應,被推為民革川康分會主任委員(在蔣管區名臼楊宗文)。經過一番籌備工作,民革川康分會乃於1949年1月正式成立。接著就在四川展開活動。活動的內容,分為兩個方麵,一是發展組織,以國民黨軍政人員為對象;一是聯係地方武力,以各縣的保安團隊和自衛武力為對象。因為四川各縣武力甚多,劉文輝想爭取過來,以備迎接時局變化,故把工作重點放在聯係地方武力這一方麵,指定專人,分區進行。
在解放戰爭勝利形勢的鼓舞下,各縣地方武力大多傾向民革,聲勢日大,使國民黨為之震動。因此,1949年5月發生“崇寧事變”,劉文輝所聯係的部分地方武力,與國民黨四川省主席王陵基的保安部隊激戰於崇寧地區,曆時兩晝夜,終因寡不敵眾,退至雅安。
王陵基曾以此為把柄,在國民黨內部向劉文輝發動了攻擊。劉文輝心知肚明,立即和鄧、潘聯合熊克武等一起,向張群表示好感,擁護他重主川政,他們願做省府委員。
張群欣然應允。作為交換,這位“華陽相國”在國民黨上層,將此事暫時抹了過去。
1949年6月,劉文輝策動省參議會,聯合川、康、渝部分偽國大代表、立法、監察委員和康、渝部分參議員,組織聯誼會,以熊克武擔任聯誼會主席,公開反對王陵基,推派代表向國民政府請願,要求撤職查辦。蔣介石斷然拒絕。接著劉文輝又策動省參議會以不通過國民黨中央的征實、征借案相要挾,蔣介石深感頭痛。王陵基聞知後,更是恨得咬牙切齒,決心給一點劉文輝顏色看看。
李宗煌正是為王陵基告密所害。
想到這裏,劉文輝定了定神,輕描淡寫地說道;“既如此,你們依照民國法律處置便是。”
“據李宗煌本人供稱,他與主席沾親帶故且有……”徐遠舉裝著為難的樣子。
“不是他供稱,是王芳舟(王陵基,字芳舟)因崇寧事變蓄恨在心,這才在中央誣陷我劉某,至於沾親帶故,李宗煌確係我遠房表侄。”劉文輝仍然不動聲色地打斷他的話。
“這就令卑職著實為難。”徐遠舉攤開雙手,裝著抹不開情麵的樣子,“表少爺在四川進行‘危害民國’的活動,經查證連同本人供詞,已確定無疑。所以……”
“法不徇情。”劉文輝神色嚴峻,目光犀利地望著徐遠舉,“既然如此,我劉某是不敢以兒女私情而徇私枉法的。”
“那涉及其他?”徐遠舉步步緊逼。
“等張先生(群)回來再談。”劉文輝陡然變色,站起身端著茶杯。
端茶杯而立,是舊時四川流行的一種逐客習俗。徐遠舉知道這是送客之意,忙整整軍容。臉上陪著笑說道:“也罷!等張先生回成都我們再詳細議一議。主席放心,我們不會為難令侄的,卑職因戎務纏身,這就告辭。”
“恕不遠送,”劉文輝目光定定,雕塑一般站在那裏。
今天早上,張群打著哈哈在電話中給他辭行,說是雲南代表蒞渝申報糧餉,急需親自打理雲雲。張群前腳走,徐遠舉就上門。久經宦海,劉文輝當然知道從他眼皮底下捕走手下,分明是殺雞給猴看,因他手中握有實力,奈何不得,故從下麵動手,實則敲山震虎。張群離蓉是推作不知,向自己留一回旋餘地,以圖日後有用,見麵不致於尷尬。徐遠舉來是為了封口,使劉文輝不能出麵去保,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