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點點頭,旨定道:“在反對蔣介石法西斯統治的鬥爭中,共產黨願同國民黨民主派合阼,尤其希望西南地方的民主力量能同本黨密切聯係,具體配合。”
“我們願意。”劉文輝將頭一揚,激動地表示道。
“團結就是力量,須在國民黨內部多做團結工作,通過川康朋友自身團結去促進西南地區民主力量的團結。”
“惡龍鬥不過地頭蛇。隻要我們抱成一團,諒他老蔣也不敢輕舉妄動。這麼些年,我們西南的地方實力派能生存至今,也正是這個道理。”劉文輝深以為然。
周恩來點點頭,指出“團結是為了鬥爭。對蔣介石政府的一切反動政策措施,都須給以堅決反對和有效抵製。西南地方力量在現階段有條件這樣做,大膽行動起來,共產黨願在政治上予以支持。”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恩來先生,這次來重慶,老蔣逼得緊,我都有點抓不到韁(川語,無辦法之意),經你這一點撥,心裏更有底了。”劉文輝說著,用手指指腦袋,然後重重拍了拍胸口。
(三)
劉文輝回到家中已是午夜。
“自乾。龍抄手一碗,內子聽說你來,特地下廚弄的。”夜雖很深,潘文華一直等著劉文輝。他身體不好,有早睡的習慣,這次算破了例。
劉文輝來重慶,一般都會在曾家岩潘文華公館小住幾日。
共同的生存狀態和角色定位使這兩個曾經的宿敵化幹戈為玉帛,立於了同一條船上。
“仲三,共產黨周恩來先生的一席話使我茅塞傾開。你、我等川康地方實力派要生存下去,不致於被老蔣湯澆蟻穴,須同共產黨精誠合作。”劉文輝掏出真絲手巾,輕輕拭了拭嘴角,眼中大放光彩。
“生不願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你已晤見了周先生,觀夫子之堂奧。當有深感。”潘文華笑吟吟地說道。
“曆盡周折,延至今日方得以相見,我是備感遺憾的。仲三,民國27年(1938年),去漢口述職,周先生就特意安排人同我坐而淪道,幫助不小,那時我就應見到他。”劉文輝得意中透出些遺憾。
‘他對本集團也幫助不少。”潘文華慢條斯理地說道,“據鄧漢祥(潛集團首席幕僚)講,他觀周先生舉止風範,聽其語言,而領略其思維,不下三五次,得知其德懿情操,才智風範,確屬聰睿、正直、安邦定國之士,概而言之,鄧漢祥說周公——管仲之才。”
“好眼力。”劉文輝一把拍在大腿上,“鄧鳴階(鄧漢祥,字鳴階)可謂感觸良深。縱觀二十四史,曆曆可考,許多朝代於開國盛世之時,創業天子龍馭上賓,威加海內,然必有——管仲,樂毅之士為之內外打理,方能穩住陣腳。周先生正是此類人物。”
“舍生取義,沛然正氣,令你我等不得不折服哇!我前日在國民參政會晤見錦老,他也深有同感。”
潘文華說的錦老熊克武一事,正是他親見周恩來恭敬執禮,以柔克喇,處理一件尷尬事。
國民黨參政會,類比於今日的“政協會議”,與會老多是名流顯貴,社會賢達,學老專家之類人物。”42年初,在國民黨的國民參政會上,奉係軍閥張作相,應邀蒞臨。這位須髯飄飄的老人是位傳奇色彩的人物。早年,出入東北綠林,與張作霖義結金蘭,同受招安,一心輔助張作霖創立“奉係軍事集團”。人稱帥迷的張作霖感其忠心,封之為“輔姊”。皇姑屯事件後,他和楊宇霆、湯二虎等人,扶助張學良接掌東北軍帥印。
東北淪陷後,張作相幽曲而走。誓死不做亡國奴,來到了西安。“西安事變”,張學良發動兵諫,逼蔣抗日。後在共產黨的幫助下,西安事變得以和平解決,但張學良卻身陷囹圄。此時,正被囚禁於貴州熄峰。幾十萬東北軍亦被分割。
張作相深感痛惜。
參政會中途休息時,周恩來去看望年事已高的張作相、熊克武。不料,張作相將拐杖戮地,搗得咚咚直響,憤懣地罵道:“小六子(張學良乳名)是個敗家子!”
眾皆愕然,盡露尷尬;神色,目光一齊投向周恩來。但是,周恩來依然和顏悅色地笑道:“張漢卿先生是位功蓋千秋的民族英雄。逼蔣抗日,忍無可忍,不願做亡國奴,其舍生取義之舉,早已得到海內外有識之士的讚賞,我們共產黨從來就把他看做一個肝膽相照的朋友。”
張作相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解放戰爭時期,張作相雖是掛名的“東北剿總副司令”,但解放後未受株連,周恩來不但數次接見他,而且特地將其安置在天津,直近望九之年,無災無難,壽終正寢。那是後話。
見微知著。熊克武瞥見這一幕,回頭對潘文華敘述時,直言周思來行事風貌,國民黨內無有人能出其右。
“錦老也給我講過。”劉文輝點點頭,又關切地以征詢的口氣問道:“仲三。周先生今夜反複叮囑於我,團結就是力量啊!他希望川、康朋友樹立個團結表率,促動整個西南地區民主力量的團結。共產黨願意在政治上給以支持。
“那是自然。”潘文華捂住胸口一陣咳嗽,“前兩次錦老來府上也談及此事,他還擔心你不願合作。”
“咋個會呀?我劉文輝的情況他又不是不清楚。周先生代表共產黨從民國27年就同我接觸,如此看重,我還能拆台?再說,你、我要生存下去,隻有這條路才是上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