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劉文輝,憑胡宗南的武力,綽綽有餘。但共產黨正大兵壓境,大西甫最要緊的是後方安寧。動了劉文輝,恐滋生事端。近的如潘仲三、鄧晉康等不但深感唇亡齒寒,就是雲南盧漢也會為之驚恐。再則,王方舟,徐遠舉所舉事端,過去有之,不是說來說去說不出個眉目嗎?他們本身就有矛盾,難免說話行事,會失之公心。”
“那依嶽軍之見,該怎樣處置。”蔣介石顯然合了心意,不住地領首點頭。
“對劉文輝還是要懷柔的好。”
“你對他確有把握。”
“同劉自乾打了幾十年交道,我還是深知其人其事的。他不可能投共。劉自乾自己多次說過,他是集大軍閥,大官僚,大地主為一體,又是個大煙鬼,正是共產黨革命的對象。因此,我以為,後天在召開的川康同誌聚集的大會上,對此事根本不提,就像年初召他來南京一樣,好言撫慰,”說著,張群臉上浮出自信的微笑,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劉自乾投共無異於自投羅網!”
“隻好如此了。”蔣介石向後仰在沙發上,閉上了眼,“切不可再出亂子。”
軟軟的寧波官話透出了莫名的無可奈何!
(九)
幾天後,成都北校場中央軍校黃埔小樓。
蔣介石以國民黨非常委員會主席的身份召開各方麵軍政會議。
這時四川的形勢,已趨明朗。劉伯承、鄧小平的二野大軍、賀龍的一野18兵團對蔣介石的西南防線形成南北夾擊之勢。此時,二野已突破烏江防線,貴州、川東國民黨部隊潰如蟻穴。蔣介石將最後的寶押在了川西壩子的“成都會戰”上。
無論從哪方麵講,蔣介石心裏明白,他的所謂成都會戰都少不了川康地方實力派參與內中。
因此,自從昨日下午王陵基、徐遠舉來北較場告了禦狀後,他打定主意,采用張群的主張,對劉文輝采取懷柔政策,企圖用恩感化他。
這天下午,黃埔小樓的會議廳裏,鋪著腥紅台布的長條會議桌邊,齊聚著國民黨中央軍中將以上將領,川康實力派首腦人物如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等,四川舊時軍界首腦如:熊克武、尹昌衡等。。
桌子頂端置有一玻璃杯,正虛席以待。那顯然是蔣介石的位置。
“劉自公,別來無恙平?”胖胖的王陵墓神氣地挺了挺厚實的胸脯,朝劉文輝似笑非笑。
崇寧事變,倆人兵戎相向,鬧得不可開交,官司打至蔣介石處,終究不了了之,王陵基心中憋了一口氣。昨天,抓住劉文輝把柄,跑來北較場告了他的禦狀。對此,蔣介石會無動於衷嗎?今天有劉自乾的好戲看。王陵基心想。
“謝謝方舟兄。托您老哥子的洪福,我吃得好,睡得香,身體嗎……嘿嘿……還不錯。”劉文輝一身長袍馬褂的舊束,微笑頷首,像一個虔誠的遺老。
王陵基點點頭,多少有些尷尬,忙顧左右而言他。
倒是徐遠舉,一臉陰沉。似有滿腹不快之事,一個人坐在長條桌上的末梢,誰也不大搭理他,顯得落落寡歡。
“自乾”一位截著老花眼鏡的老老打了個嗬欠,以關切的口吻問道,“你回成都,是暫住還是長住?”
劉文輝一看,那是27歲就出任四川督軍的川軍耆宿尹昌衡,這位川中遺老可不是簡單角色,聲援保路運動,帶兵攻打四川總督府,誅殺末代川督趙爾事,穩定四川在帝製結束後的形勢,名垂青史。
然而,由時代的弄潮兒到時代的落伍老,尹昌衡的人生大起大落。當初交出督軍權杖後,便下野僻隱朝市,被歲月漸漸風化成了一塊曆史的化石。但是,蔣介石蒞臨,但凡涉及四川軍政,他和熊克武一樣,必被邀請,實屬點綴角色。
“尹碩老(尹昌衡,字碩權),文輝此次回川,自是長住。雅安潮濕多雨,文輝漸感體質衰弱,恐冬季消受不了。再回到成都,與在座諸公一道和衷共濟,替黨國分憂。”
“自乾一席話乃國家棟梁之言也,老朽深受感動,為防止共軍入川,國家遭至劫難,今後四川防務就仰仗番位了。”尹昌衡說著站起身抱拳向大家一揖。
可是,室內諸人,至多笑笑點頭,卻無有應答老。尹昌衡自覺沒趣,汕蚰地坐後,忙端過茶杯啜飲料;以解脫適才自作多情的窘境。
突然,樓中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高喝:“委員長到!”
大家條件反射般地從座位上彈射起來,齊刷刷地站在席下。
門口率先閃出一精壯侍衛,接著一顆光光的頭逼露出來,蔣介石一手扶了杖,一手招呼著眾人走進了室內。
“好的!好的!諸位請坐,”蔣介石理了理灰色的長袍,麵帶微笑,待在席上坐定後,忙不迭地示意眾人坐下。
他端過桌前的水杯呷了一口,然後略一頷首,清清嗓子,便侃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