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溫柔的背叛(1)(2 / 2)

小彭每說到一個詞,遊書亮的心就顫一顫,沉吟道:“雖然我還是不完全同意你的歸納,但就葉馨現在的情況來說,我們的確要認真地幫她。”

“是啊,我剛才聽到你提起‘檔案’,就感覺你可能還在進行什麼調查,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

遊書亮忙說:“怎麼會,我是在調查,是在設法幫葉馨,隻是無從下手。那檔案是一個線索,葉馨看過其中的一部分,所以我想找來看看,會不會真的和‘405謀殺案’相關。”

小彭停止了踱步,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終於說:“我看過了,好像沒有什麼關係。”

攝影協會的鐵皮活動房裏,遊書亮和歐陽倩正在焦急地等著小彭的到來。原來峰回路轉,小彭告訴遊書亮,保衛科“抓獲”了葉馨後,他聽說這名和他交談過的女生潛入了學校檔案館,在夜半苦讀很久以前的一份檔案。他進出保衛科自如,和在自己的辦公室一樣隨便,正好保衛科裏的幹事大多不是訓練有素的公安人員,警惕性有待提高,竟讓他得了個機會,抱走了那摞“月光社檔案”。他看著厚厚的卷宗,知道短時間裏讀不完,就狠了狠心,花了好幾十塊錢,將所有的內容都複印了一遍,很快又將檔案放回原位,自己回家細細閱讀。

時近黃昏,小彭終於夾著一個公文包出現在門口。三個人沒有多費唇舌,將檔案攤開,小彭因為已將全文通讀,囑咐了幾句後,便到活動房外吸煙。因為曾聽葉馨多次提起那日記本,歐陽倩和遊書亮便先找到那日記的複印件,從頭讀了起來。

當歐陽倩讀到淩蘅素和駱永楓的婚禮上,其中的一件禮物就是一個即將完工的神奇人體標本時,不禁“啊”地叫出聲來:“這再次證明小葉子的確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她真不該去住什麼精神病院,我們得想辦法盡快讓她出院!”

遊書亮說:“如果她出了院,還是躲不過6月16日那一難怎麼辦?”“這就不用你擔心了,總有辦法的。小葉子那晚一定要在我家住,我媽已經說了,到時候用大鏈子把她捆起來,總安全的吧?”遊書亮皺了皺眉頭:“怎麼聽上去這麼可怕?好像跟住精神病院也差不太多了。”

歐陽倩嘟囔了一句:“你家才像精神病院呢。”又繼續看了下去。日記前麵的部分,她已在醫院裏聽葉馨講過,雖說當時聽得將信將疑,畢竟還有印象。當她看到1967年5月23日以後的內容,正是葉馨沒來得及讀完的部分,便格外專注起來。

1967年5月23日

今天,終於迎來了區裏的公審,本校和我一起挨批鬥的還有另外兩個出身有重要問題的學生,還有附近各高校類似的學生,總共十八個人,被批鬥的群眾戲稱為“十八羅漢”,公審會開到一半,其中一個被批鬥的學生就往台下跳,雖然沒死,但頭破血流,腿也摔斷了。

回來時,我的眼鏡碎了,渾身是唾沫,膝蓋因為跪得太久,已腫了起來。人生所能遭受的羞辱,莫過於此了吧?這時候,我突然能理解為什麼那麼多“月光社”同仁會不約而同地癡求玉碎。首先,他們大概都太過唯美,沉醉於古典音樂的人是不是有這樣的通病?追求唯美的人,承受挫折或者不公正待遇的能力是不是很差?或者,根本就沒有試著去承受?再聯想起以前學過的那點心理學,這些人無一例外地選擇跳樓做為自殺的方式,會不會是一種集體暗示行為,一種趨同性的追求?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有些害怕了,難道自己也產生了相同的念頭?不會的,我還很在乎生命,在乎那些愛我的人。我從小就缺少父母的疼愛,所以對任何愛我的人都很珍惜,甚至可以說,我就是為他們活著。但那樣的人似乎並不多,伯父生死不明,伯母已去世了,依依、勁鬆,還有誰呢?

1967年6月1日

這大概是我寫的最後一篇日記了。原因之一,明天起,我就要被隔離審查。其實最近我已經被盯得很緊,即便這篇日記,我也是在廁所裏寫的。這個日記本,我一直放在宿舍樓五樓的那一小間衛生用具室裏,那裏有幾個放雜物的破櫃子,堆著許多永遠沒人清理的破爛,從舊招貼畫到破損的馬紮,什麼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