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篇(5)(1 / 3)

“你們這些大明星,對我們這些追慕你們的人,大抵都是這樣的感覺吧,不認識,又似曾相識。您拍電影的時候和開演唱會的時候,我都見過您。”那女孩努力抑住不適場合的微笑說,“終於和您……偉大的莊蝶說上話了!我一直想告訴您——當然肯定不止我一個這樣說過——您是天生的演員,我見過最有天賦的演員!”話鋒一轉,“這裏很多人,都沒安好心,這個信封裏的東西也是這樣,會給您帶來麻煩!”

“你怎麼知道?”莊靄雯奇道。女孩說:“這個好猜呀,在這種場合,鬼鬼祟祟地給個信封讓您斟酌,還會有好事兒嗎?有好事早就明說了。”不知為什麼,莊靄雯覺得女孩並沒有完全說實話,她說:“謝謝你了,你叫什麼名字?”“闌珊……汪闌珊。”她左顧右盼,神色緊張,“如果您遇到了麻煩,可以去找我。”她忽然往莊靄雯手裏塞了張紙條,然後,像是做了錯事突然被發現,匆匆說了聲再見,就消失在靈堂之外。

莊靄雯忽然同時覺得幾道異樣目光注視著自己,望去,兩張見過的臉孔,同樣穿著黑呢大衣,和剛才給自己遞信封的人一起,離開靈堂。

低頭看手心裏的紙條,是一個地址。

當晚,莊靄雯拆開黑呢大衣遞上的信封,終於明白汪闌珊的警告,絕非臆測。

那是一封請柬,來自江京一個新成立的文藝協會“和榮社”,該協會的宗旨,是以大眾文藝的形式促進租界區“和平共榮”,特邀莊蝶小姐蒞臨三月廿五日的一個大集會,獻聲助興,並列出多名已同意登台的演藝明星,看上去當真是星光閃耀。

這時,唐米說:“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建議是什麼,為什麼不答應下來呢?”“原本,修賢和我要在三月廿五日辦訂婚禮的。”莊靄雯幽幽道。藺修賢被害,她連這個借口都沒有了。

“其實,我知道你的顧慮……”

“這不是顧慮,是憂患!”莊靄雯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和榮社是日本人和租界外的偽政府一手組建的,想用文藝界的名人做代表,做喉舌,軟化民心,消除百姓對日軍的抗拒之心,這個已經不是秘密!”

“這個我也知道!”唐米手裏的絲絹,擦了眼鏡,現在又開始擦汗,“但你有沒有為自己的安全想過?租界區目前雖然是太平區,但能維持多久?英國人和法國人在歐洲要和德國人周旋,自顧不暇,在這裏又能頂多久?日本人遲早還是要接管租界區,到時候再站隊就晚了!更不用說……說相聲的那個欒寶昌,他的事你聽說了嗎?”

莊靄雯一驚:“不是說得天花死的……”“天什麼花呀!他是被暗殺的!”唐米的汗已經將絲絹浸濕,“他也收到了和榮社的請柬,說了兩個字‘不去’一個禮拜後就暴卒了,家裏人和徒弟們怕被繼續報複,隻好忍下不聲張,對外說是病死。他的大弟子羅德海已經答應‘代替’師傅參加和榮社三月廿五的那次活動了。”

“可是,假如我答應了,今後又怎麼做人?”莊靄雯一時間惶惑無主。“今後?今後是日本人的天下,隻好偃旗息鼓,按日本人說的做人,心裏想著曲線救國吧。”莊靄雯重重一歎:“再讓我好好想想吧。”

她絕不會告訴唐米的是,追悼會上遞請柬的人,和另外兩個黑呢大衣人是一路的,這兩個人,曾來過枯樓。

送走唐米後,莊靄雯望向窗下的後院發呆。忽然,死水塘邊,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阿爹,是你嗎?

告訴我,該怎麼辦?“這後麵的段子,要你一個人唱。”

13.錯綜

晚上九時整,何玲子來到莊府後的一條背巷中。江京淪陷後,租界區湧入了不知多少難民,原本到了晚上就清靜無比的這種小巷,也出現了避風露宿的窮人。早些日子裏,夜寒如狼,有時還會有凍死的難民,何玲子每每看到此情此景,總是感慨自己何其渺小:野蠻的征戰,驟然就能產生成千上萬的死者;而自己,目前隻能傾注心力於這等小案——何玲子眼裏,財大勢大的藺公子被殺,無關百姓疾苦,吸引她的,是藺修賢的死狀,很可能和在人間閑散的邪魔有關。除此之外,她對莊靄雯的憐惜,讓她無法坐視。

守靈奴準時出現在巷中,佝僂著背,隻披了一件粗麻衣,宛如街頭難民。“莊府的上下人等,初看都算清白,”守靈奴沒有寒暄,就開始講述日間查到的訊息,“哪怕小偷小摸都沒有一件在案。”“初看之後呢?”何玲子知道守靈奴一定有所發現。“先說那位奶媽,既然做奶媽,多半育有子女。”何玲子說:“聽靄雯講起過,李媽媽曾產下一子,先天孱弱,養了不到一個月就夭折了。而靄雯的母親生產後病得厲害,沒有奶水,李媽媽到莊府來做奶媽,倒也兩全,一方麵慰藉喪子之痛,一方麵解了莊家之需。”

“但也許你不知道,李媽媽產子時,還是個閨女。”

何玲子微微一驚,“哦,未婚生子?這個倒沒聽說。一直說她是有人家的。”

“她有位遠房的光棍堂兄,憐惜她,便對外聲稱是她丈夫,保她的名譽,她才能順利介紹到莊家來做事。”

略一沉吟,何玲子搖頭說:“這個倒談不上太過可疑,鄉間野合之事原本不足為奇,畢竟是李媽媽年少時的事,似乎和殺藺修賢、鬧鬼等事不甚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