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織布作坊的事兒後,第三日一早,考慮了一兩夜的暖身著寬大的道袍,到長春觀找師傅,想跟他一娘親那三十文錢的事兒。這種事兒若是巧合,連暖自己都不信。
她到長春觀時沒到師傅,隻見七師兄獨自一人跪在元始尊像前,口誦經書。暖老實走過去跪在師兄旁邊,嘴裏跟著叨咕。
待師兄念完了起身,暖也跟著起來,縮脖子衝著師兄討好地笑著,不用師兄提醒她都知道,方才的《陰符經》,她連一半都沒念對……
除了能做法事賺錢的那幾篇咒語,其它的經文暖一概記不住。
今師兄卻沒有罵她,隻是怔怔望著尊神像發呆,口中喃喃道,“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地反覆……”
這話配上師兄一臉的肅寧,讓暖看得發毛,“師兄,是不是出事兒了?你跟師妹講講,大事情的,師妹總能幫上點忙的。”
張玄清依舊望著慈祥的師像,當然出事兒了。若不是出事兒,師傅不會將該傳給大師兄的丹方口授給他;就算師傅為了保險起見需要擇徒傳丹方,首選也該是會煉丹的三師兄。但是現在,師傅卻選了他,也就是,師傅、大師兄和三師兄現在都是危機四伏的。
袁成受傷,建隆帝一定會找人到琴鳴山開爐練長生丹,師傅把丹方口授給自己,也就是三師兄和大師兄可能會被建隆帝宣去琴鳴山!這一切的緣起,乃是袁成斷臂不能再為建隆帝煉丹。
若袁成真是師祖所傷,他老人家可曾想過他斷了袁成一臂,就要搭上一個徒弟兩個徒孫?張玄清握緊拳頭,回神看著被師傅當成“師門最大的變數”的師妹,半晌才扯起笑容,“……無事。”
無事個鬼!事大的他這張臉都要裝不下了!暖皺眉,“師兄拿師妹當外人!”
“真的無事,師兄隻是被道觀裏的瑣事纏身心煩罷了。師妹來尋師傅?他老人家去了青魚湖邊算卦,得傍晚才能回來。”張玄清的臉已恢複了平靜。
暖也知長春觀內外有建隆帝的耳目,隻得點頭道,“九清想請師傅去看看九清養的龜。”
想到師妹掛在嘴邊的那一窩龜,心情一陣酸澀,師妹還要送他們八個師兄每人一隻,也不曉得他們還有沒有命等到那一日,“師妹,若是那龜能養活了,給師兄也抓一隻過來。”
“妥!”暖假裝沒看懂師兄這一臉的哀傷,轉身去青魚湖邊尋師傅。在算命先生紮堆的地方,暖果然見師傅坐在馬紮上,旁邊豎著他的破布招牌。
濟縣內知道師傅是師弟子的人不算多,所以穿著破舊的師傅比不得旁邊衣著鮮亮的算命先生們,攤子前冷冷清清的。
師傅今也沒招攬生意的精神氣,隻靠在石欄杆上仰望悠悠蒼發呆。待他察覺到暖靠近,轉頭看過來時依舊是和顏悅色的,“九清來了?徒兒今一卦也沒算到,晌午沒錢給你買包子吃了。”
師傅和師兄都有心事,可偏生他們都瞞著她!暖咽下擔憂,笑嘻嘻道,“師傅放心,咱有更好吃的。三爺府裏養了幾隻二十六盾的神龜,咱們去挑兩隻,再尋個地方吃飯?”
“不如在三爺府裏蹭了飯再出來?”師無咎立刻收招牌,跟著暖直奔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