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雖不能動彈,可心中清明如水:“原來是你。”
他昨晚會掉入深井中,現在動彈不得,想來都是沈婉君在茶水中動的手腳。她設計讓他聽到看到沈老爺所為,隻怕也是一個令他陷入觳中的障眼法。
沈婉君看著他,點點頭:“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去那裏看的,也知道你會看見爹爹在那裏埋人,你本來就不信他,看到這些之後,就隻會相信我的,不是麼?”她脈脈看著王力,眼中熱切:“你的魂魄這般純淨,我實在太過喜歡,本來我並不想這樣對你的。”
王力看著她伸過手來,手指慢慢地在自己臉上滑動,這樣近的距離,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嘴角的一顆痣。隻聽沈婉君溫柔如水地啟口:“王公子,你生了這樣一副好相貌,隻要女子見了都會喜歡,我也不想讓你變成那種幹癟起皺的樣子,可這也是沒法子的……”
王力笑了笑:“何必惺惺作態。”
沈婉君凝視著他,臉上綻開了一個如春花般的笑顏:“你喜歡碧君,還是喜歡我多一點?”
王力懶得理她,徑自閉上了眼。
再睜開眼時,隻見有隻蝴蝶正圍繞著自己翩翩起舞,如夢如幻。
王力忽然想起曾聽師傅起蝶舞噬魂的妖術,忙掙紮著從懷裏掏出一把朱砂衝著蝴蝶一扔這才得以逃脫。
王力,他已經按照捉妖術的記載,在妖巢各處設置三十六罡降魔陣,三十六輔陣已經擺好。剩下七個主陣中的三個陰陣,必須由女子設置,否則威力大減。他想讓玫瑰一起進入妖巢中間,幫他設置三個陰陣。
玫瑰心一橫,趕緊答應了王力的提議。
走就走,玫瑰同王力一起出了門。
走到門外四下打量,隻見上下左右都是淤泥,黑洞洞的一片。花板上,牆壁上,隨處可見那種人形突起,粗略一看大約有三四十個。幾盞忽明忽暗的燈在淤泥中間無力地閃著,出撕啦撕啦的聲音。
王力,從見到沈碧君的第一眼開始,他們就已中了骨魅的幻術。才會將這個肮髒的泥窟看成整潔的山莊。
踏著沒過腳背的泥漿,他們心翼翼往前走。突然一不留神,腳下一滑。玫瑰眼疾手快扶住了牆,勉強穩住了身體。
然後覺得手上一片****。
扭頭一看,身邊那片牆上有一個人形凸起裂開了。從玫瑰手掌按住的部位,一直延伸到花板,裂縫最大的部分露出了一個簸箕大洞。
洞裏的東西讓玫瑰渾身陣陣冷。
泥裏封著一個人……
應該,曾經是一個人。她臉上已經幹得隻剩下一層薄薄的褐色皮膚,下巴痛苦地扭曲。眼睛和嘴巴是三個黑漆漆的大洞,但眼皮上還保存著兩排枯黃的眼睫毛。臉頰兩側幹燥的卷頭披散著,中間依稀還能看見幾根被染過的,酒紅色的頭。頭以下就變成了一副骨架,骨架已完全變成了褐色,中間填充著濕潤的泥土。
原來泥土裏封著的,真的是人類的遺體!
“快跟上。”王力在前麵不遠處喊。
在陰森森的泥窟裏走了半,他們終於從泥窟中鑽了出去。
門外那個整潔漂亮的花園,此時已變成了一片鵝卵石攤子,這攤子從四麵八方延伸開。到百步以外就被一團化不開的灰黑色濃霧籠罩住,什麼都看不清。回頭一看,原先那幢氣宇不凡的山莊建築不過是幾個碉堡狀的泥洞,幾個洞口陰森森黑洞洞的,看上去就滲人得很。
大概是視野開闊了些,腦袋也清醒了許多。
王力塞給玫瑰一道驅邪符,囑咐她貼身放著,然後給她講了現在的情況。
他有兩個陰陣在骨魅的孵化室,一個核心陰陣在骨魅祭壇,他們先去骨魅的孵化室。
孵化室就是原先的食堂。也許是因為骨魅幻術仍未完全褪去,在外麵看著是泥窟,進門後食堂裏仍是原先的模樣。整潔的走廊,廊上沒有淤泥,也沒有奇怪的東西。隻是樓道裏黑洞洞的,沒有半絲燈光。
借著火折的光,他們心翼翼往前走。
王力走在最前麵,玫瑰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後。不一會兒,他們走到了原先的餐廳。王力先溜進去,待玫瑰也進了門,他返身將門的鎖輕輕按上:“快布陣。”
布陣過程很簡單,王力掏出一張圖,讓玫瑰用手沾了朱砂在地上依樣畫葫蘆畫出一個西瓜大的圖案。圖剛畫到一半,王力突然大叫一聲:“媽的!”
玫瑰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由自主一陣惡寒。
餐廳最裏麵的那套桌椅背後,有個男人躺在地上。他的眼睛嘴巴隻剩下三個大黑洞,無數兩厘米長的,灰白色的長毛毛毛蟲正蠕動著,從三個黑洞中進進出出。還密密麻麻在他的身體上爬來爬去,這讓他看上去好像裹了條毛坎肩似的。
玫瑰沒有密集恐懼症,但那具被毛毛蟲覆滿的屍體實在太惡心,讓人心髒無法控製的緊繃,手也跟著心髒一起緊繃起來,根本沒辦法再移動半分。
王力壓低了的嗓子冷聲道:“別看了,快畫。卵已經孵化成蟲,時間不多了。”
陣陣眩暈中,玫瑰扭過頭,咬緊牙關強忍住因緊張造成的手臂痙攣,終於將手下的圖案畫完。
王力掏出一個圓溜溜的鐵疙瘩放在圖案中間,又在周圍擺上七個鎮邪銅錢。帶著玫瑰前往下一個陰陣口,餐廳旁邊的廚房。
從餐廳到廚房還得經過走廊,出門一看,走廊同剛才沒什麼不同。但走廊中間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汪深色的液體,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一些油亮亮的光。
這種時候,有一點點異樣都足以把人嚇得魂不附體。玫瑰恨不得幹淨鑽進廚房布完陣走人,可廚房門鎖住了,她不得不耐心等待王力用工具將鎖撬開。
在空蕩蕩的走廊中,撬鎖的聲音尤其刺耳,攪得人更加心神不寧。玫瑰縮頭縮腦地站在王力身後,警惕地望著黑黝黝的走廊兩端。
突然,走廊盡頭傳來“沙”的一聲輕響,像是什麼金屬利器從地上滑過的聲音。頓了頓,又一道相同的聲音響起:“沙……”緊接著是幾聲很詭異的聲音,從黑暗中幽幽地傳來:“嗚……嗚……”
像風刮過風洞,又像有女人在隱隱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