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又拿過一壺,姬鐵花嗅了嗅:“也是摻過水的,再換。”一連換了四壺,姬鐵花都不喝,還將最後一壺全潑在掌櫃臉上。
一邊的客人們已停了嘴,都瞪眼瞧著姬鐵花。他們都已看出,這女人是來找麻煩的。
姬鐵花正是這個意思,她想要把島主激出來。她知道,這裏外表雖安詳,卻不是文明人來的地方,無論是誰,隻要到了天涯島,都會被成被動者,姬鐵花倔強、霸道,行事詭異,無論到哪裏、做什麼事都占著絕對主動。她還有一個優點,就是別人越是勸她不要做什麼,她卻偏偏要做,而且做得興高采烈。
眼看鬧得不可開交,掌櫃雖然還在笑,但笑容裏已經掛上了寒意,眼角的冷光也越發淩利起來,三個夥計的眼睛也越多地向這裏掃過。
突然之間,姬鐵花感覺到了一種壓力,她知道,有人在注意她,而且這個人與眾不同。同時她聞到一股氣味,這種氣味是她多年以前非常熟悉的,卻一時想不起來。
姬鐵花沒有抬頭尋找,而是慢慢轉動著銀光閃閃的八角酒壺。
果然,她注意到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多了一個人,這人像是剛來不久,一身破衣,頭上戴著皮帽子,帽沿壓得很低,看不到臉,但姬鐵花感覺得到,那股不尋常的壓力就是從此人方向傳來。
如果是旁人,會有很多種法子在不露痕跡的情況下看清楚這個人,而姬鐵花選擇了最直接的一種。
她大步走過去,一把摘下了那人的帽子。
帽子下麵是一張英挺卻稍顯陰冷的臉,胡茬子硬如鋼針,但一雙眼睛卻是如同海波那樣清澈。
看到這張眼,這對眼睛,姬鐵花突然覺得全身猛然熱了起來。
她認得這個人,而且很熟。
六年前,江湖上如神兵天降般多了一個獨行浪子,半月內以一柄尋常單刀連挑九大刀派,八勝一和,唯獨神刀門的中州大俠莊聚賢與他打成平手,而那一次,兩人連刀都未出,隻不過對視了一個時辰。
莊聚賢事後說,他找不到對方的任何一個破綻,更難能可貴的是,在一個時辰裏,他都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那一役後,此人便名動江湖。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天涯浪子,花刀流。
隻不過才僅僅一年,花刀流就平空消失了,江湖上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天涯浪子就如同一顆閃亮的流星,猝然亮起時光芒萬丈,猝然消失後不留塵埃。
有人說他是為了愛人的死,心灰意冷才退出江湖,也有人說他去東瀛找人比刀,中途落海而死。可姬鐵花知道,這些說法全都不對,那時姬鐵花尚未進入刑堂,他們兩人在小亭湖偶遇後,便如同幹柴烈火,積蓄的****猛然勃發,在一起渡過了幾個月瘋狂而美好的時光,兩個外道邪魔做出很多讓人啼笑皆非的事,他們曾躲在妓院的床下偷聽,也曾蒙著臉去劫僅僅數百銀子的鏢車,不用武功而被幾個三流鏢師打得鼻清臉腫,落荒而逃。
但在一天黃昏,花刀流突然不辭而別,帶著他的刀走進了漫天如血的夕陽中,連一個字也沒有留下。
從那天以後,姬鐵花便不再有****。
時間一晃便是五年,姬鐵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個沉默的男人,居然就是多年前那個桀驁不馴,永遠不會靜下來想問題的花刀流。
花刀流的眼睛如同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瀾,好像頭一次見到姬鐵花一般。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周圍的一切聲音都似乎離他們遠去,聽也聽不到了。
姬鐵花突然一巴掌狠狠打在花刀流的臉上。
花刀流一聲不哼,嘴角滲出了血,他頭也沒抬,姬鐵花一腳踢在他肚子上,花刀流滾到門邊,又慢慢爬起來,自始至終,他都一言不發。
姬鐵花剛要搶上去再打,忽見門外走進兩個人,為首的正是木蓮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