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朱蓮的目光一直很是堅定,但顧銷魂卻有點受不住了,所有冰塊已全部化掉,而且那些水也被烤幹,水氣彌漫在地牢之中,如同浴池一般。
但沒有哪個浴池能燙死人。
現在鐵牢的地麵已熱得快要站不住了,使得兩個人不停地跳腳,以免鞋子燒著。再過片刻,顧銷魂的頭發梢都打了卷,身子亂晃不止,喘氣都越來越困難。她將身子靠在雪朱蓮身上,輕聲道:“我……我不行了,我不想讓他們活著烤成燒雞,唉,天意難測,造化弄人,與你能死在一處,也算不枉了……”說著她猛一推雪朱蓮,就想將頭往鐵牆上撞。
雪朱蓮一把拉住了她,大聲道:“一起死固然不壞,可一起活著不是更好?”顧銷魂喘息道:“你……有辦法 ?”雪朱蓮點頭:“火再大一點,我們就能出去。”
顧銷魂努力白了他一眼:“死到臨頭,還在說笑……”
雪朱蓮哈哈大笑,怒吼一聲:“看我的……”他大步搶到棺材邊,將棺材蓋子推到門邊,與顧銷魂站在上麵,免得被燙壞腳板,然後雪朱蓮用腳蹬住鐵牆,雙手居然握住了鐵門把手。
滋滋連響,雪朱蓮的手上冒出一股青煙,同時發出一股焦糊味道。
現在鐵門被火烤得幾乎要紅了,人手摸上去,不被燒糊才怪,顧銷魂幾乎要驚呼出聲。但看雪朱蓮的神情,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他大喝一聲,全身氣力運到手上,猛力一拉。
滋的一聲,雪朱蓮背上的刀傷處射出一股鮮血,直噴丈外。
再看那鐵門已被拉開了一條大縫,原來那三把巨鎖雖然粗如手臂,但在火焰的烤燒之下也已經通體發紅,再硬的鐵隻要一被燒紅,便軟了下來,不然的話天下也就沒鐵匠這一行了。
巨鎖一軟,便撐不住雪朱蓮的力道,竟如同麵條一般被拉長了,可畢竟是精鐵打就,居然並沒有斷。
門外有人在驚叫:“不好了,他們還活著,要把鎖拉斷了……”隨著叫聲,幾柄刀槍伸進來,上下亂砍亂搠。雪朱蓮全身力氣都注在鐵門上,無法閃避與擋架,但他身後還有一個顧銷魂。
顧銷魂彎刀出手,連挑三人手腕,將敵人迫退。
雪朱蓮第二次用力,頭上青筋迸起,嘣的一聲,一把巨鎖被拉斷了,門縫開得更大。門外的人見顧銷魂了得,知道搶不近去,便紛紛亂叫:“發暗器,發暗器……”
隻聽風聲大作,十餘道寒光向鐵門裏射來,看形狀有飛刀、鐵錐、鐵蓮子等,都是勁力十足。
此時雪朱蓮已無暇旁顧,他正在第三次運勁,在他眼裏已看不到別的,隻有那扇鐵門外的兩把巨鎖。
顧銷魂也紅了眼睛,知道生死已係於一瞬,她猱身探手,抓起暈倒在地尚未醒來的何雪華,向雪朱蓮身前一擋,卟卟連聲,何雪華身上冒出了十餘個血洞。
如果何雪華此時清醒著,看到這麼多的上好鮮血白白浪費,真不知要心疼成什麼樣子。
便在此時,雪朱蓮已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喝,他手上冒著焦煙,腳下的草鞋已被燒著了,但他絲毫沒有疼痛的意思,手上猛一發力,嘣嘣兩聲,餘下的兩把巨鎖全被拉斷,鐵門終於開了。
門一開,雪朱蓮大步跨出去,雙手在空中一抓,將第二次射來的暗器全都握在手中,隨後一招“滿城風絮”,十餘道寒光發出嗚嗚聲響,將門外的七八人全部射倒。
雪朱蓮手下留情,並沒有要他們的命,暗器射中部位全是肩、腿等處,但暗器上的力道強勁,都是對穿而過,破肉之處血肉模糊。眾人慘叫不起。
而唱歌的人卻並不在這裏。
他們不敢久停,顧銷魂緊隨雪朱蓮,出得地牢,來到天井之中,長長吸了一口氣,看天空明月如輪,方才鐵牢之內的生死一線,當真如做了一場夢一般。
此時的細柳莊,滿目焦墟圯牆,斷肢殘臂,鼻中聞到的盡是焦臭之氣,令人直欲做嘔。
顧銷魂走過來,她的聲音中顯出一絲關切:“這是你第二次救我……你的傷怎樣了?我看看……”雪朱蓮想把手藏到身後,卻已來不及。顧銷魂一把將他的手拉過來,放在眼前。
隻看了一眼,顧銷魂便倒吸一口冷氣,她看到,這隻手的手掌心已被烙出一條深深的口子,連手骨都露了出來,雖然傷口處的肉被燒焦而沒有流血,但還是看得顧嫣然心驚肉跳。
背上的刀傷顯然比手上的傷要輕些,但也入肉很深,如果不是雪朱蓮內力極深,阻住刀身,那麼這一刀早將他的手臂齊肩斬了下來。
“你……你不疼嗎?” 顧銷魂眼睛裏露出悲傷的神色。
雪朱蓮輕描淡寫的一笑,後臂一繃勁,回夢刀出離體內,落到他手裏。雪朱蓮歎息一聲:“如果我知道什麼叫做疼痛,或許我會愛上這種感覺……” 顧銷魂像是沒有聽懂,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麼?”雪朱蓮將刀還給顧銷魂,然後將手掌在月光下伸開,道:“我一出生就患上一種怪病,就是從來感覺不到疼痛,我的身體隻能感覺到麻、癢、酸、冷與熱。小時候練鐵砂掌,那些鐵砂把我的手磨得骨節全露,指甲脫落,我也沒有任何感覺。從那時候起,我就被人視做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