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是個殺手,殺手知秋。
他有家,但他心底裏從沒把那個地方認為是家。那隻是一座房子而已。就像他遇到他師父以前爬進過的破廟一樣,沒有什麼溫暖可言。他回到這裏,隻有一個目的。而在他十七歲以前,他的家是溫暖而歡樂的。
那時他有一個很愛他的父親,一個溫柔美麗的母親,還有一堆父親的兄弟,都是一些江湖上有名望的人。他的身體雖然很弱,不能練武功,但他仍舊覺得日子永遠是新鮮而快樂的,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一個女人,一個和母親一樣美的女人,擊殺了他的父親,而他的母親也隨著父親一起遠走,那些父親的兄弟們搶光了他家裏的一切後,又將他打斷了幾條肋骨,扔到野狼出沒的山穀裏。出人意料的是,他並不恨那些人,他隻恨一個人,就是那個殺了他父親的女人。他以一種超人的意誌力在山穀裏爬了三天後,眼看就要喂了狼,突然有一個人將他救了,更出人意料的是,救他的人竟就是那個毀了他家的女人。
後來,這個女人成了他的師父,隻因為知秋那天說過的一句話:“你如果救我,我以後一定殺了你。”
現在,他每天回到這個家,就是為了找機會殺這個救命恩人。今天也不例外。
房子就在眼前,屋子裏黑黑的,沒有一點燈光,現在已是後夜,想必師父已經睡了吧。知秋沒有把握,他想起他第一次殺她時的情形,那一次,他認為她睡熟了,但就當他剛把刀拔出時,她的劍尖已頂到他的咽喉上。
這一次,知秋不想再讓她用劍尖頂住了。他決定猛攻。
知秋手握短劍,劍上雖然已沒有血,但這把剛剛殺過人的劍就像一把烈火,將他身上的血燒得全都沸騰起來。他的頭腦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著兩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夜。
父親是被這個女人潛伏了一天後殺死的,她那天是伏在天花板上,天花板薄得像紙,誰也不可能想到那裏會有人躲著,就像他今天殺人一樣,絕沒有人想到外麵上了鎖的箱子裏會有人,事實上他是拆下箱子底板藏進去的。
他想著,頭腦漸漸的進入了一種狂熱的狀態,他依著這個不共戴天的救命恩人所教的那樣,舉手將一顆石子打進了窗子,隨後又一腳踢開了門,身子卻箭一般從窗子射進屋裏。
知秋當然明白床在什麼方位,所以他的雙腳一落地,就正好是在最佳的攻擊位置。他想也不想,一劍就刺了進去。同時他的雙腿下蹲,腦袋縮在肩膀裏,那樣子活像一隻呆鴨,但如果有人不論從什麼地方攻擊他,他都會輕易避過,這樣子雖不好看,但絕對實用。
但他更希望的是這一劍沒有落空。
他沒有失望,這一劍果然刺入了什麼東西,但是他肯定,那絕不是人體,與此同時,一個他又怕又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是第二次了。”
這次她並沒有用劍頂著他,但知秋的感覺就如同落下了地獄,一直落下去,以至於全身的血都一下子冰冷了。
火光亮起,一個人出現在燈光下,知秋沒有回頭,他依然保持著那個難看的姿勢,仿佛他的靈魂已隨著這一劍刺出而消失,永遠不再回來。
如果你現在問一個學生:你最想上的是什麼課?可能會有一大半人會回答說:自習課。
是的,因為自習課沒有老師監督,你想看什麼就看什麼,不想看也可以呆坐著,你可以從中感覺到自由。
知秋卻不同,他最想上課。而他上課的目的說來卻更可怕。那就是用他所學的,殺死教會他的人。
今天又是一課。
老師站著,他也站著,隻是在老師到他麵前時,他十分恭敬的向她行了師禮。和他的恨意一樣,他的禮貌也是發自內心的。因為他以前絕不可能想到,師父是為了有一天死在他手裏而教他的。
當然,亦或是他死在師父手裏。
師父的眉很彎,眼很俏,腰很細,腿很長,隻是臉上有一道淡紅色的傷痕,就像一塊美玉上的瑕疵,她看著知秋時,眼神中卻沒有一絲的友好。也可能是她早已料想到以後的結局吧。
他們的課堂中沒有書,隻有劍。兩個人,兩把短劍。
師父教完課,將一個紙團送到知秋手中,然後便離去了。知秋知道,又一個任務來了,同時也是另一個考驗。而與別的考驗不同的是,他們是以人命為籌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