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殺手之殤(2)(3 / 3)

他難道已下定決心?

“明日黃昏,不歸湖,決生死。”

師父遠遠的站在一邊,看著那落日的邊緣已完全沒入湖麵的地平線,她便冷冷的不帶任何表情與感情的說了兩個字:“開始。”

每一件事情都要有開始,可他們的開始卻與大多事情不同,因為他們一早就已知道,他們的結局絕不是美好的。可不管結局如何,事情總歸是開始了,殺戮也開始了。

就在這片沼澤中,已送過不知多少性命,湖心有一片墳墓,埋葬的都是名燥一時的殺手,但他們死了以後,隻留下一個小小的無名的墳墓,沒有人拜祭,仿佛他們生前的業績,隨著他們的死一起被埋入了地下,再也沒有人知道。

而知秋呢?他想不想被埋入地下?或許這是遲早的事,但他現在呢?

天邊隻有紅霞映照,地上卻突然閃出了寒光。

那是劍光。

師父緩緩拔出劍,短劍,形式與知秋用的一樣,隻不過窄了一點,知秋也同樣出劍,二人劍指對方,目光交接之際,神情都定得很。

生死關頭,怎能不定?

知秋緩緩說道:“這些年來,多蒙教導。”師父冷笑:“等你死時,還會這樣說麼?”知秋道:“這是我想說的,而且隻說一遍。”師父道:“好,出招吧。”

所有的暗殺手段,對他們來說都已了熟於胸,他們之間已用不著像對別人那樣,他們現在較量的,是真實本領。這也是殺手的最後一課,頂尖殺手之間的對決。

殘霞如血,歸鴉悲鳴,古木寂寥,墳頭枯草,不歸湖上無一處不肅殺,無一處不悲壯。

知秋的目光也像沾了血,多年的夙願,數月的苦思,已盡在這一刻爆發,他執劍前衝,劍尖直指師父胸膛,這一劍無招無式,隻有一種一往無前永不回頭的氣勢。

師父也在同時出手,她竟也使出了同樣的劍法,兩柄劍互刺前心,兩個人目光相對,兩顆心盡露在對方劍下,兩顆死心。

“不歸湖,胡不歸,從此不見燕雙飛……”

師父的腦海裏突然又響起了這歌聲,那是一種無盡無涯的傷,無止無休的痛。她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的那一天,站在麵前的已不是知秋,而是那個讓她永遠不知所措的人,她的師父。

她的劍刺出,血花飛濺,人倒下,帶著一種無比幸福,無比解脫的神情,死在她劍下,倒在她懷裏。

而現在,她也要倒在那個人劍下了,而那個人,會不會也像今天她懷念他那樣,今後也會想起她?

她不知道,也無法把握,她隻覺得知秋那一劍的劍尖已刺破衣服,好幸福的一劍,好解脫的一劍。

知秋看著師父那一劍飛射而來,心中一陣刺痛,但隨之而來的又是一種快感,解脫的快感。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腦子裏突然清清楚楚的顯出一個字:殤!

他此時突然完全明白了這個字的意思,為什麼他們叫做殤門,因為那是一種無可解脫的痛,無可解釋的傷,隻有死,才能擺脫它。而現在,他就要擺脫了,永遠的擺脫。他清楚的感覺到師父的劍尖已劃破他前心皮膚。

突然間,一切都在刹那間凝固,草不動,風不搖,水不響,雲不流。在這片淒厲的畫麵中,有兩個人如同雕像般直立不動,幾乎是同樣的姿勢,他們膠著在一起。

知秋的下額停在師父右肩膀上,左腿跨出,右腿彎曲,而師父的下額也抵在知秋右肩頭,同樣左腿跨出,右腿曲伸,而他們手裏的劍,都已深深沒入對方心口,隻剩下劍柄在外麵。

殘霞映照下,兩個人的身影交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副奇特而又美妙的畫麵。

他們雖近在咫尺,卻看不到對方的臉,隻能感覺到肩頭上的一絲寒涼。不知不覺中,知秋的淚水流下,滴到了師父的肩頭,而師父的淚水亦浸入他的衣服。

她(他)為什麼要哭?

知秋扔開了手中的劍柄,那是柄斷劍。而他自己也沒有受一點傷,師父的劍竟然和他一樣。一碰到他身體,就齊柄斷落了。

師父笑了,知秋也笑了,流著淚的笑。

當春花再一次盛開的時候,石崖上爬滿了青藤,那個大大的“殤”字便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