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輝
一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是否還會做出最初的選擇?
春日的細雨,夏日的微風,秋日的落葉,冬日的雪花……所有逝去的歲月,如同一切溫潤而又滄桑的記憶,煙火般浮現眼前。
回頭望,有些事情真的叫人難以想像。從懵懂的兒童到青澀的少年,曾經在這個小城生活了十五年。十五年的光陰與小城有關,十五年的故事與小城有關。
本來以為能夠像大鵬一樣翱翔藍天,飛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看草長鶯飛,看三秋桂子,看十裏荷花。然而,命運是不可捉摸的。像一顆隨風吹送的種子,與小城闊別數載後,我又回到了生命的原點。
也許,令人難以置信,從農業大學畢業的我,成為了一名警察。神秘莫測的監獄,成了我工作的地方。
夢想與現實之間總是有差距。走出校園時的意氣風發,轉瞬間就隨花事湮滅。
我想,對繆斯的熱愛,對理想的追求,會成為水邊那枝不肯紅的花嗎?
夢難留。路要走。
我驀然發現,小城是全國聞名的“勞改城”。十幾所監獄星羅棋布,高牆電網,隨處可見。
在和平年代,警察是最辛苦的一種職業;在警察這個行當中,監獄警察又是最辛苦的一種職業。成天和罪犯打交道,如同守著“火山口”、“炸藥庫”,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累。
很快地,我知道了什麼是“站田頭,曬日頭,數光頭,啃饅頭”。
很快地,我陷入了迷惘,難道“五等警察勞改隊,坐在田頭打瞌睡”就是我們的真實寫照?!
很快地,我熟悉了監獄的一切,也適應了監獄的一切。
遠離都市的繁華與喧囂,遠離校園的純真和浪漫。在城南的那所監獄,我開始用青春和熱血書寫一頁頁故事。
時間是經,空間是緯。細細密密地織出一連串的悲歡離合。
二
第一次帶班很緊張,現在想來都覺得好笑。
四十幾個犯人揮舞著鐮刀,在田間割麥子。而我,手無寸鐵。我忐忑地想:萬一罪犯暴動怎麼辦?萬一罪犯逃跑怎麼辦?
同行的另一位分隊長,師專畢業來監獄工作已經多年。他知道我的想法後,笑說:這是不可能的。
後來,我了解到農業中隊的犯人一般都經過嚴格審查,刑期短,或者餘刑不長,現實表現好,非惡性犯罪。一般情況下,確是不會出問題。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監獄工作,不能有一點疏忽,否則就會“大意失荊州”。
隨著監獄押犯構成的變化,涉黑、涉毒、涉槍罪犯不斷增多,發生的暴力衝監、暴力襲警的事件越來越多。短刑犯或餘刑短的罪犯不萌生逃意,誰又能百分之百的打包票。當時,我沒有想那麼多,也沒想那麼深。我隻是覺得:大意不得,馬虎不得。
在基層帶班的那些日子,成天與狼共舞,我總是繃緊著弦。
在基層帶班,真的很辛苦。早上雞一叫就得起來,中午瞌睡蟲來了也不敢睡,下午太陽落山了才能收工。一天到晚呆在田裏曬得臉黑如炭,一天到晚吃沒有油水的菜,跟農民沒有兩樣。我在基層帶班的日子平安無事,這也許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
當我離開農業中隊到監獄機關上班後,農業中隊相繼發生了兩件事。一件事有驚無險,那位師專畢業的仁兄所帶分隊有一名犯人脫逃,他收工以後才發現。一場追捕行動迅速展開,特警隊在離中隊不遠的涵洞裏捉住了逃犯,所幸捉住逃犯在十二小時以內,所以有驚無險。另一件事則讓人無限感慨,一名餘刑較長的罪犯因審批不嚴,而得到放牛“美差”,乘外勞之機脫逃。該中隊的中隊長,因而降了級,副科的待遇沒有了。
如履薄冰,如臨深淵,這是每一個監獄警察的切身感受。
三
轟轟烈烈的“三講”教育,培養了一批“材料高手”。我的公文寫作就是在“三講”教育中變得爐火純青的。
“三講”期間,我起草了上百萬字的總結、講話、報告。這些東西印完了辦公室一屋子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