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過後,隻見夜色中冥幣漫天飛舞,隨後七八個頭戴白色孝帕的漢子抬著一口黑色大棺木從院子裏走出來,後麵跟著死者的家眷,女的戴著長孝帕,白色孝帕裹成三角形的帽子,一直拖到腰後麵。男的戴著短孝帕,在額頭上繞了幾圈垂在腰後。
一個糟蹋老頭走在棺木前麵大聲吆喝著:
擂起三通鼓,金鑼掛兩旁,吉移吉利,諸人回避,打鼓鬧亡,百無禁忌。孝家開大悼,鬧奉送新亡,遠近通知道,賓客坐滿堂,子葬醜發起,兒孫代代昌。
念完,糟蹋老頭吩咐死者家屬隨著他的節奏擊打銅鼓:
“鼓打一槌,驚天動地。”
“鼓打二槌,驚動孝門二開。”
“鼓打三槌,驚動三尊大佛。”
“鼓打四槌,驚動四值功曹。”
“鼓打五槌,驚動五子行孝。”
“……。”
送葬人群離我十幾米的時候,糟蹋老頭衝到我跟前,咧開黃牙罵道,“小雜毛,你蹲在這點整啥子雞兒,瞎眼沒看見老子在送葬咯,給老子滾遠點……。”說完,對著我拳打腳踢。
我一邊讓開一邊回罵他,“放屁,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哪礙著你的事。”
糟蹋老頭黑著一張臉,“這是送死人,不是送活人,滾雞兒開。”罵完抓起籃子裏的冥幣朝著路邊拋灑,口中念叨,“娃兒不懂事,諸鬼神莫怪。”
送葬隊伍消失在村口,夜色中,地麵上的冥幣被夜風卷得滾動,其中一張正好掉在我麵前。我撿起來用火柴點燃,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細煙點上。
細煙是本地土產,做工簡單,村民將烤煙用大鐵閘子剁碎,再用草紙包裹成小拇指大小粗細,然後用硬紙一包,這就成了。等地裏農活忙完後,村民拿到縣城裏去賣,價格便宜。
那糟蹋老頭就是我要找的鬼爺,為了打聽鬼爺的事,花費了我不少力氣。
鬼爺本名叫鬼德才,人喚鬼爺,是馬縣有名的喪葬執事人。暗地裏做一些尋墓倒鬥的黑活,在道上有著不小的名氣。
眼看就要過年了,我窮得叮當響。幸好前幾日老馬在黑狗山發現了一座古墓,兩人商定這幾日下手,好好的發一筆橫財,可一尋思就我和馬大膀是第一次下地,搞不好冥器沒摸到,反倒把命丟在裏麵。於是決定拉上鬼爺,他經驗豐富,由他出馬的話,這次盜墓準能成功。
就在我尋思等鬼爺回來後怎麼拉他‘下水’的時候,忽然空蕩蕩的街道上憑空吹起一陣陰風,那聲音,簡直就像是老頭在悲憤的啼哭,別提有多瘮人。
“嘎吱!”
辦喪事的院子傳來一陣開門的聲音,連續響了好幾下。我盯著那道木門眼睛的都直了,頭皮陣陣發麻,難道真撞見鬼了不成。
直到從木門內走出一個佝僂的老頭,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老頭上估計了年紀,腰板彎曲,走起路來一顛一杵。身上穿著整潔的黑衣衣物,黑色的長袍,黑色的鞋子,還有裹在頭上黑色的帕子。不管怎麼看,都覺得他這身打扮格外臃腫。現在是寒冬臘月,寒風吹在身上就像是掉在冰窟窿裏,老人身體弱怕冷,多穿點衣服可以禦寒。
老頭一直盯我看,這讓我渾身不自在起來。這也難怪,一個外村人大半夜蹲在街上,多半是到村裏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換了誰都會以為是小偷之類的。
我一邊想著如何跟老頭解釋,一邊從口袋裏摸著紙煙,等他過來詢問的時候,遞上一根,表示對老人家的尊敬,然後告訴他,我來村子是找鬼爺的。當然,不會將盜墓的事情告訴老頭,畢竟盜墓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黑衣老頭走到距離我二十幾米院的地方突然停下來,眼睛依舊盯著我。為了讓我的處境不這樣尷尬,準備走過去跟黑衣老頭解釋清楚,我不是到村裏偷雞摸狗,而是到村裏找人的。
就在我剛剛起身的時候,站在原地不動的黑衣老頭忽然踩著地上的冥幣朝這邊狂奔而來,腳步矯健,快如閃電。那模樣,哪裏像上了年紀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