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互聯網+X
互聯網+青燈古佛
這一次,“我佛”要的不是和尚,而是玩轉互聯網的新媒體人才。
這座位於廣東韶關翁源縣郊外的東華禪寺,向外界伸出了“我佛要你”的橄欖枝——招募產品運營、攝影師、UI設計師、文案策劃等八個職位。
東華寺打出了一則頗具吸引力的招聘廣告——“半月可在林中靜寺鬆神經,半月可在都市work。知你是個人才,望與你究‘禪’不休,你還在等什麼?”
從文案到多媒體技術,都超出了人們對於一座古寺的想象。
招聘的火爆程度也超出了寺院的承受能力。五天內,轉發次數達到一百多萬,一千多份簡曆擠進了招聘郵箱,三千多人點擊了廣告中“我佛要你”的按鈕。
負責此次招聘的義工劉芬根本無法應付這意外的熱度。手足無措之下,她把應聘者拉進14個微信群,直截了當地問:“你們覺得怎麼招聘好?”
“體驗式招聘”
東華寺從春節後就開始醞釀這場招聘。劉芬表示,“對寺院來說,這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為了“符合年輕人的胃口”,東華寺與深圳一家公司合作,用HTML5技術製作場景應用,文字渲染出一幅都市人渴望的生活場景,以輕鬆的漫畫和背景音樂,替代刻板嚴肅的佛像與禪音。聲、圖、文並茂,並可直接在線報名。這則題為“我佛要你”的招聘廣告在微信朋友圈爆紅,點擊量超過百萬。
四千多報名者中,有人來自佛羅倫薩大學、莫斯科大學,有人為香奈兒、蘭蔻撰寫過廣告文案。
可最終來應聘的隻有41人,大部分人因時間倉促、路途遙遠而放棄。
斯坦是距離最遠的。他從兩千多公裏外的呼和浩特,乘3小時飛機、坐3小時長途客運,來到遙遠的東華寺,應聘一個“IT維護”的崗位。
與大多數人一樣,斯坦就是被“新鮮”的廣告打動了。此前,他對佛教幾乎一無所知。4月17日抵達時,他背了個雙肩旅遊包,還帶了自拍神器。
但斯坦還是發現,同行者中有人穿西裝,有人穿居士服,既有70後,也有90後,與自己相比,他們信心勃勃,誌在必得。
雖然許多人聲稱自己不過是“來看看”,但交談間,人們時而談論新媒體技術,時而談論佛學,斯坦插不上話,覺得自己就像個“法盲”。“難道隻有我是來玩的嗎?”斯坦打趣說。
這場招聘確實帶有“旅遊”因素。通過征求報名者意見,劉芬定下了“體驗式招聘”的方案:4月18日至19日,為期兩天,除了常規的一場筆試、兩輪麵試,還加入了早課、打坐、禪修等體驗環節,吃住全包。
對於郭立來說,這一切都是新奇且難得的人生體驗。郭立已在政府機關工作十年,正準備互聯網創業,卻被招聘廣告吸引,“來千年古寺麵試,給釋迦牟尼打工”。
即便是職場老手,郭立也沒法預料一個寺院會如何招聘。筆試中,考生需要在10分鍾內完成10道邏輯測試題,在麵試微信群裏做MBTI職業性格測試(一種國際上被廣泛使用的職業人格評估工具)。在專業技能考試中,文案策劃被要求“寫一篇如何令年青一代投我佛懷抱的文案”;影視後期要求完成3分鍾宣傳片,主題是“小夥伴愛上了東華寺!”;UI設計師則需要手繪一幅上師卡通像。第二天,12名入圍者進入最後PK環節,題目是“年輕人如何傳承與推動中國傳統文化”。這一切都讓郭立覺得“挺有意思”。
連住宿條件也讓他們吃驚,“完全沒想到能住得這麼好。”來之前,謝妮已經做好了睡大通鋪的打算,卻不想他們住宿的“千佛堂”條件絲毫不亞於賓館。
“混搭”
出人意料的是,這場聲勢浩大的招聘會,最終隻錄取了3人。劉芬表示,此次招聘到此為止,但長期招聘仍將繼續。
事實上,這場新鮮的“體驗式招聘”並不足以把應聘者們留下來。
“我肯定還是要回到城市的。”郭立說,盡管對佛學有向往,但他並沒有做好在這裏全職工作的打算。最終他落選了。
斯坦也落選了,意料之中。他隨後參加了寺院給落選者安排的佛教曆史課,聽不太懂。但講課的法師興致勃勃地講起了黑客帝國、紙牌屋、BBC,他便覺得有趣了。
未被錄取的應聘者,仍承認這是一次“奇妙的旅程”。互聯網的影子在這裏與青燈古佛同在。斯坦說,“就像是一種混搭”。
慧雲法師介紹,80後、90後僧人在全寺占比高達70%,除“上殿、出坡、過堂、打坐、念經”五大功課期間不允許攜帶手機外,其餘時間都可使用互聯網,辦公區域更是全Wi-Fi覆蓋。“除了安靜地修行,也能把握時代的快節奏,高效地工作。”
東華寺的正門牌坊下、東西廂牆麵、千佛堂前台,都可以看到二維碼標識,告訴來訪者“掃一掃有驚喜”“搖一搖有驚喜”。
東華寺觸網始於2007年官網的建立,真正的新媒體實踐始於2013年6月開辦微信公眾訂閱號。這些線上產品全部由寺院居士維護。東華寺方丈萬行法師在多個場合強調,利用新媒體,為的是將佛法更有效地傳遞給信眾,為信眾服務。
在官方介紹中,這是一座由印度智藥三藏創建於南朝梁武帝天監元年(公元502年)的千年古刹,唐朝時,六祖慧能也曾在此隱修,後來被毀。
實際上,東華寺仍是一座“年輕的古寺”。寺院所有建築於2006年開工建設,2008年完工並舉辦開寺大典,至今隻有7年曆史。
據東華寺文化部部長龍翔介紹,寺院的建成,很大程度上依賴萬行法師的苦心孤詣。整體工程已耗資兩個多億元,而在最初“方丈身上隻有幾千塊錢”。此次供應聘者住宿的千佛堂,也於去年剛剛建成,樓高5層,免費對公眾開放。
東華寺曾給應聘者播放了一個2013年萬行法師講“開示”(指高僧為弟子及信眾說法)的視頻,主題是“寺院管理與企業管理的關係”。郭立一邊觀看一邊感慨,“完全是上了一堂MBA企業管理課”。
萬行法師將企業管理的理念運用到打理寺院中。東華寺設有專門從事文化宣傳的工作部門,由僧人和義工共10人組成。而在寺常住的義工有一百多人,每一位僧人也都會在不同的部門工作。
在寺院免費發放的《德行天下》的冊子中,記錄了萬行法師8次開示的內容。而2013年的4次開示中,9處提及“企業”,7處提及“老板”。斯坦谘詢了一位小和尚,對方自豪地回答他,“師父的思想很前衛”。
離開前的最後一天,斯坦特意淩晨4點起床,去體驗了寺院的早課。這裏的修行生活仍然散發著古老的氣息。可那天剛好停電了。
在大雄寶殿三尊造型精美的佛像之下,僧侶和信徒分成兩撥,麵對麵站在大殿兩側。僧人開始念誦佛經,梵音回旋。盡管燃起了蠟燭,空蕩的大殿仍然漆黑一片。斯坦捧著佛書,看不清,也看不懂,跟不上節奏。他覺得很神聖,也很困。
當斯坦飛回兩千公裏外的呼和浩特,回到日複一日單調重複的行政工作時,這場招聘的“化學反應”仍在繼續。
幾位應聘者不滿媒體的參與,在最後的歡送會上,指責東華寺的“不尊重”,並要求拿回他們隨同簡曆交上的作品。歡送會不歡而散。第二天,麵試微信群被解散。幾名未被錄用的應聘者填寫了義工報名表,留了下來,而另一些憤怒的,則稱再也不會回來。
(文中斯坦、郭立、謝妮為化名)
(本文作者係南方周末記者 張雪彥)
互聯網+環保=?
2015年3月17日,在給水務企業進行題為“互聯網思維和水務行業的變革”培訓中,楊斌特地增加了“互聯網+”的時髦內容。
半個月前,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及,要製訂“互聯網+”行動計劃,推動移動互聯網、雲計算、大數據、物聯網等與現代製造業結合。“互聯網+”一時間風靡全國。
楊斌,這名在汙水處理廠大數據裏“掘金”的企業家,顯得格外興奮。“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李克強)也進一步將‘互聯網+’提高到戰略高度。”
不僅楊斌,在不少環保業界人士看來,總理發言,是對這一行業特征的“階段性總結”。“我們正在消化總理報告。”百度企業社會責任項目經理盧建對《南方周末》記者說,“但我們的事情不是從總理說完才做的。”
實際上,近幾年間,互聯網和環保產業正各以自己的方式擁抱彼此。
互相擁抱
“我理解的互聯網+,是用互聯網的思維和工具,改變傳統產業。”中國環境修複產業聯盟秘書長高勝達說,“對於環境修複行業是新的話題。”
在較為成熟的水行業,“互聯網+”受到的關注更早一些。
“互聯網是虛的,必須和實業結合起來。”博天環境集團董事長兼總裁趙笠鈞說,在2011年的公司年會上,他就說過要進入“雲時代”。
趙笠鈞最新的一款“互聯網+”產品,是要解決他自己的困惑:他在水行業20年,也不清楚自家水龍頭水質如何。他的公司在2015年3月22日世界水日發布了一款淨水器,其中一種TDS(總溶解性固體物質)探針和智能模塊,通過無線網傳輸數據,企業可以從後台為用戶的選擇、更換濾芯提供建議。這款淨水器的銷售也采用了時髦的眾籌方式,趙笠鈞稱,首日籌款突破千萬,打破了京東眾籌單日紀錄。
植入在淨化器裏的探頭檢測的隻是部分數據,反映了淨水器對自來水的淨化效果。趙笠鈞想同時結合公司資助的中國水質地圖項目,倒逼政府信息公開。公司曾資助公益機構對29個城市的居民飲用水水質進行了第三方檢測。檢測結果顯示,48%城市存在一項或多項指標不合格。
“測一個水樣的106項指標需要3000元,小區可以眾籌測水質,發現家裏的水有無汙染。”趙笠鈞說。同步關聯了政府公開的水源地水質信息,在不斷積累的水質數據中,企業可以提供更有針對性的淨水服務。
眾多業界大佬都已在關注互聯網的新玩法。2014年,桑德集團董事長文一波就發起了一場互聯網跨界私董會,專門研討“互聯網浪潮下企業的新打法”。據媒體報道,這家國內知名環境服務企業計劃在垃圾桶、環衛車上植入芯片,記錄垃圾數量和種類,以及環衛車的運行軌跡,由此打造“智慧環衛係統”。
互聯網企業也從另一方向進入了環保產業。
2014年8月,百度就跨界進入廢舊電器回收行業。它與傳統企業TCL奧博(天津)環保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TCL奧博)合作,開發了一款輕應用“百度回收站”。居民通過手機將自己的舊電器拍照上傳,就可接到客服電話,繼而完成類似快遞上門取件的回收服務。
“傳統企業沒有特別好的思路和渠道來解決問題。互聯網企業可以幫助傳統企業轉型,我們還可以分一杯羹。”盧建說。
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在TCL奧博,這家亞洲最大的廢舊家電處理工廠裏,隻看到電視機處理線在運行,多數處理線處於閑置狀態。我國電子垃圾處理長期麵臨這樣的矛盾:處理廠吃不飽,小作坊又造成汙染。
盧建跟著企業工人,收了一天的“破爛”。他發現最大的問題是居民不在家或是路線規劃不合理,白白浪費時間和汽油。如果基於百度地圖,就可以優化路線。
盧建更期待建立“回收站2.0模式”——將扔冰箱和買冰箱結合起來。當掌握用戶的小區信息後,LBS(基於位置服務)可以定製化地推送產品。“你住在別墅區,我就推薦高端產品。”盧建說。他還希望給拾荒者配備裝有回收軟件的手機,讓他們上門取件甚至搶單,從城市散兵整合成正規軍。
基於位置服務,高德也正策劃類似方案。高德LBS開放平台運營總監吳蔚認為,高德地圖中“躲避擁堵”的環保功能是:勻速行駛狀態下,汽車尾氣排放較少。而在未來,高德希望做成基於地理位置的動植物、垃圾填埋點等數據,例如監測哪個地方的鳥正在減少。
數據為王
“互聯網+”中誕生了一個新生產要素——數據。這一論斷來自阿裏巴巴剛剛發布的《互聯網+研究報告》。
數據也正是環境服務的核心。我國近兩年環境數據的信息公開,讓“互聯網+”環保產品有了基石。
空氣質量數據被應用得最多。除了“空氣質量指數”、墨跡天氣等創業型小企業之外,騰訊和高德近期也推出了“霧霾地圖”。而在2月底因下載量太大而後台癱瘓的“汙染地圖”,則是環保組織公眾環境研究中心開發的應用,通過APP、網站等途徑,除了展示全國空氣質量,還包括企業最新排放數據。
除了公眾,林宣雄感到政府也急需高質量的環境數據分析結果。“有的市委書記對我說,評價環境不能隻是水,得有綜合指數。但這麼多數據,他們就陷入數據的海洋。”2014年,我國首個環保大數據研究中心在西安交通大學成立,林正是中心的學術主任。中心發布了環境綜合指數ECI,以期綜合空氣質量、地表水質量和汙染源監控指數的換算,評價城市環境質量狀況。他認為大數據允許混雜甚至錯誤數據的特征,使得在創新思維下,水、氣等數據可以綜合分析。
我國環境數據信息公開才剛剛起步。“要做互聯網+,就需要把政府手裏握著的海量數據開發出來。或者政府也不清楚手裏有多少數據,這是一個很大的瓶頸。”“危險地圖”創始人劉春蕾說。目前,公眾可在危險地圖上查詢和自行添加居住地周邊汙染狀況。
不過,和趙笠鈞類似,一些學者和企業也在建立自己的數據王國。如“矮馬預報”網站就是由三位科學家開發的全國空氣質量數值預報係統。中科宇圖天下科技有限公司也利用遙感的數據,反映出大氣汙染物的濃度進而做出預報。其資源環境科學研究院院長劉銳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他們正從向政府服務轉為向公眾和企業服務。
楊斌則更看重利用數據為企業服務的商業價值,他申請了一個商標“數礦”:“傳統礦山挖完了就沒有了,數據越積越多,礦越挖越多,老數據也能挖出新東西。”因此,楊斌正在做一個大膽的嚐試,將此前十幾萬元的智慧水務管理軟件免費提供給自來水廠或汙水處理廠使用,通過水廠數據發現優化方案,提供付費增值服務。
更重要的是,楊斌希望通過免費軟件掌握“入口”:一旦積累了大量的水廠用戶,就可以建立大數據平台,成為水務行業的“阿裏巴巴”。
船大難掉頭
不過,擁抱並非易事。
環保產業的市場化水平低,是多位受訪者的共識。在全國工商聯環境商會秘書長駱建華看來,環保產業集中在汙水處理廠、垃圾焚燒等末端治理,企業對接的是政府。而與公眾對接的市政工程如管網、垃圾收集轉運等還沒有市場化。
在高勝達看來,水行業從1990年代初啟動,土壤修複行業從2007年才開始啟動,自身的商業模式還在探索中。據他的觀察,環保企業對於互聯網關注程度還沒有那麼高,重心還在第三方治理、PPP(公私合作模式)等模式上。
阿裏的報告指出,“互聯網+”仰賴的新基礎設施可以概括為“雲、網、端”三部分。實際上,對於環保服務而言,雲計算、汙染源自動監控係統是目前全國最大的物聯網、“端”——電腦、手機、軟件等技術條件也已經具備。
可是,和其他傳統行業一樣,雖然互聯網帶來了翅膀,但環保行業“船大難掉頭”。
到2014年底,“百度回收站”才收到4000個訂單,在TCL奧博的龐大吞吐量中隻是九牛一毛。盧建感到TCL奧博的積極性“不那麼高”。百度投入了200萬元開發“百度回收站”項目,而TCL奧博則還在期許政府補貼。
“傳統企業的思路調整需要很長時間,線下資源也需要成本。”盧建表示理解,他算了下,如果每個拾荒者都發一部500元的手機,1萬人要500萬元。
對此,TCL奧博給《南方周末》記者的回複稱:“盡管目前回收的量不是很大,但從用戶參與度、踴躍性來看,未來發展潛力還是很大的。”
楊斌則感到,環保產業中還缺乏互聯網思維。“自來水可以免費嗎?”這聽上去不可思議,但他覺得,如果自來水免費,可以有其他的贏利途徑,多預存水費可以打折,帶來巨額的現金流,而自來水公司掌握每一個家庭姓名、地址、用水數據,這就是很好的“入口”。
林宣雄則認為難在利益博弈。他記得在2009年的一次環保係統會議上,談起在線監測,當即有環境監測人員問起:我們會不會失業?
趙笠鈞雖已走在前列,但他亦感到了壓力:“我不知道未來互聯網對於傳統產業強烈的衝擊和顛覆會是什麼。”
不過,盧建還是觀察到,在“百度回收站”上線後,TCL集團的股價上漲了。“好的模式導致了資本市場湧動,很多投資人覺得TCL在轉型。一旦有部分傳統企業和互聯網擁抱緊,其他企業就沒有空間了。”
(本文作者係南方周末記者 汪韜)
互聯網賣藥倒逼醫改?
如果沒有意外,捆綁在醫藥電商身上的一係列政策束縛,將一一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