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平忙問道:“我從未聽說過!請教這位尊者是何法號呢?”黃龍子道:“法號叫做‘勢力尊者’。勢力之所至,雖上帝亦不能違拗他。我說個比方給你聽:上天有好生之德,由冬而春,由春而夏,由夏而秋,上天好生的力量已用足了。你試想,若夏天之樹木,百草,百蟲,無不滿足的時候,若由著他老人家性子再往下去好生,不要一年,這地球便容不得了,又到哪裏去找塊空地容放這些物事呢?所以就讓這霜雪寒鳳出世,拚命的一殺,殺得幹幹淨淨的,再讓上天來好生,這霜雪寒風就算是阿修羅的部下了,又可知這一生一殺都是‘勢力尊者’的作用。此尚是粗淺的比方,不甚的確;要推其精義,有非一朝一夕所能算得盡的。”
璵姑聽了,道:“龍叔,今朝何以發出這等奇辟的議論?不但申先生未曾聽說,連我也未曾聽說過。究竟還是真有個‘勢力尊者’呢,還是龍叔的寓言?”黃龍子道:“你且說是有一個上帝沒有?如有一個上帝,則一定有一個‘勢力尊者’。要知道上帝同阿修羅都是‘勢力尊者’的化身。”璵姑拍掌大笑道:“我明白了!‘勢力尊者’就是儒家說的個‘無極’,上帝同阿修羅王合起來就是個‘太極’!對不對呢?”黃龍子道:“是的,不錯。”申子平亦歡喜,起立道:“被璵姑這一講,連我也明白了!”
黃龍子道:“且慢。是卻是了,然而被你們這一講,豈不上帝同阿修羅都成了宗教家的寓言了嗎?若是寓言,就不如竟說‘無極’‘太極’的妥當。要知上帝同阿修羅乃實有其人,實有其事。且等我慢慢講與你聽。不懂這個道理,萬不能明白那北拳南革的根源。將來申先生庶幾不至於攪到這兩重惡障裏去。就是璵姑,道根尚淺,也該留心點為是。
“我先講這個‘勢力尊者’,即主持太陽宮者是也。環繞太陽之行星皆憑這個太陽為主動力。由此可知,凡屬這個太陽部下的勢力總是一樣,無有分別。又因這感動力所及之處與那本地的應動力相交,生出種種變相,莫可紀述。所以各宗教家的書總不及儒家的《易經》為最精妙。《易經》一書專講爻象。何以謂之爻象?你且看這‘爻’字。”乃用手指在桌上畫道:“一撇一捺,這是一交;又一撇一捺,這又是一交;天上天下一切事理盡於這兩交了,初交為正,再交為變,一正一變,互相乘除,就沒有紀極了。這個道理甚精微,他們算學家略懂得一點。算學家說同名相乘為‘正’,異名相乘為‘負’。無論你加減乘除,怎樣變法,總出不了這‘正’‘負’兩個字的範圍。所以‘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孔子說‘再思可矣’,隻有個再,沒有個三。
“話休絮聒,我且把那北拳南革再演說一番。這拳譬如人的拳頭,一拳打去,行就行,不行就罷了,沒甚要緊。然一拳打得巧時,也會送了人的性命。倘若躲過去,也就沒事。將來北拳的那一拳,也幾乎送了國家的性命,煞是可怕!然究竟隻是一拳,容易過的。若說那革呢,革是個皮,即如馬革牛革,是從頭到腳無處不包著的。莫說是皮膚小病,要知道渾身潰爛起來,也會致命的,隻是發作的慢,若留心醫洽,也不致於有害大事。惟此‘革’字上應卦象,不可小覷了他。諸位切忌:若攪入他的黨裏去,將來也是跟著潰爛,送了性命的!
“小子且把‘澤火革’卦演說一番,先講這‘澤’字。山澤通氣,澤就是溪河,溪河裏不是水嗎?《管子》說:‘澤下尺,升上尺。’常雲:‘恩澤下於民。’這‘澤’字不明明是個好字眼嗎?為什麼‘澤火革’便是個凶卦呢?偏又有個‘水火既濟’的個吉卦放在那裏,豈不令人納悶?要知這兩卦的分別就在‘陰’‘陽’二字上。坎水是陽水,所以就成個‘水火既濟’,吉卦;兌水是陰水,所以成了個‘澤火革’,凶卦。坎水陽德,從悲天憫人上起的,所以成了個既濟之象;兌水陰德,從憤懣嫉妒上起的,所以成了個革象。你看,《彖辭》上說道:‘澤火革,二女同居,其誌不相得。’你想,人家有一妻一妾,互相嫉妒,這個人家會興旺嗎?初起總想獨據一個丈夫,及至不行,則破敗主義就出來了。因愛丈夫而爭,既爭之後,雖損傷丈夫也不顧了;再爭,則破丈夫之家也不顧了;再爭,則斷送自己性命也不顧了:這叫做妒婦之性質。聖人隻用‘二女同居,其誌不相得’兩句,把這南革諸公的小像直畫出來,比那照像照的還要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