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許織煙突然回過頭來,用晨間客棧裏那老者的聲音說了句那老者說過說的話“莫大...?莫要大?那便是要小了。那為何要小?真是咄咄怪事...”,劉、崔師徒徒然大驚,到底是劉正風行走江湖多年,論資曆究竟老到,隻愣了愣神的功夫,便定下心神,問道:“原來早晨那老先生,是先生所假扮。敢問先生,這麼做又是意欲何為?”
隻見許織煙哈哈一笑說道:“抱歉,抱歉二位,小可早晨和二位開了個玩笑。不瞞二位,小可隱居在這八裏鎮,一來是想遠離江湖是非,二來則因在下好武,聽聞當年衡山派第一高手劉亭鬆隱居在這紫金山,便有心請老先生指教幾招劍法,無奈老先生自從歸隱便再也不肯出劍,就連尋常的搭手也不肯。致使在下自打來了這‘八裏鎮’便一直無緣領教衡山劍法的奧妙。昨日聽老先生說他二師弟將蒞臨敝宅,不由技癢,便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討教一兩招,也好了個心願。但轉念一想,亮明身份後正風先生未必肯全力以赴,是以出此下策,實在冒昧。二位,見諒!”
劉正風二人聽了,心中不免不快。盡管早晨對的那幾招二人輸的心服口服,但許織煙用這種方法“討教”本門武功,不免讓人有種被耍了的感覺。無奈這次應敵,衡山派還需要許織煙幫忙,念及此處,便也不好發作,隻心裏暫記下這一筆罷了。
為等許織煙三日辦完自己的事,劉正風師徒便在許府暫住幾日。這許織煙倒也不作陪,讓家仆安頓好二人後,便不見了蹤影。一直到次日傍晚,都沒再見到許織煙。二人心裏納罕——頭一次見到這般待客的主人。夜裏,劉正風晚飯後閑來無事,便在庭院散步。這已晚秋時分,剛過酉時,夜色便漸漸朦朧。劉正風負手踱步,思想著回了衡陽城後,下一步該如何計較?又想不知莫大此行嵩山是否順利?掐指算來,這些天應該也快到嵩山了,也不知那左冷禪對聚義令有何看法?或者,這“聚義令”本身會不會有什麼古怪?劉正風本也不善謀人謀事,這麼多事一下子湧將心頭,便是越理越亂了。
正心煩間,忽見正房窗戶上有燭光閃動,先前因天色尚未全暗下來,劉正風也沒留意到。但現在夜色已然昏沉,周邊一片漆黑,那微弱的燭火便看的很是清楚了。劉正風心想:“莫非許織煙此刻正在屋裏?這些個煩心事,正好說於他聽,興許他能有些高見也未可知。”
想罷,便來到正房,輕叩大門:“許先生,不知是否方便請教幾句?”門內無人應答。劉正風正欲再問,忽然大門開了,開門的不是許織煙,卻是他的那個書童。劉正風問道:“小哥,許先生在嗎?”書童答道:“先生有事,今早便出去了。說是如果正風先生問起,便告知尊駕,明日準回。”劉正風聽了,心想:“大約是要去辦‘殺些人’的事了。”自知不宜多嘴,正要回房,忽然見房內燭火閃動處,竟供著一個靈位,靈位兩側燭光幽幽,再仔細一看,那靈位上居然放著兩塊靈牌。正房多是主人臥室、書房,在正房供奉靈位,實屬罕見,夜裏看了,不由陰慘瘮人。
劉正風不禁問道:“這靈位上,供放的是...?”那書童道:“是我家夫人。”
劉正風頗感意外,又問:“那另一位是...?”
“是我家先生。”書童答道。見劉正風麵露駭然,顯是要再問下去,索性說:“我家先生不願和旁人談論此事,也不許我們多嘴。”說罷,便轉身關門。劉正風此時雙眼也適應了黑暗,書童關門時,瞧見那兩個靈位上確然寫著:
亡妻君琳生西之蓮位;
許織煙生西之蓮位;
回得客房,崔罡峰已酣然入睡。劉正風坐在房中,依舊嘖嘖稱奇,心說走江湖這些年,年紀輕輕就把自己供上靈位的事,倒也是頭一回遇上。正想著,忽聽得屋外人聲嘈雜,幾個粗牛般的聲音呼喝著叫屋裏人都出來。劉正風喚起熟睡中的崔罡峰,便要出門去看個究竟,誰知剛到門口,隻聽“嘭”的一聲,大門被踢開,緊跟著便是一道勁風迎麵撲來,劉正風聞風變招,猛地一個後仰,便見一道白光自麵門前忽閃而過。急退兩步,劉正風順手拔出桌上的劍,略一定神,隻見眼前站著一條凶神惡煞的大漢,光著頭,露著膀子,兩臂筋肉虯結,手持一把鬼頭大刀,剛才那道白光,想必是這大漢的大刀了。
正要開口問話,那惡漢提起刀,指著劉正風便破口大罵:“你個臭****,哪裏冒出來的?是那許織煙的什麼人?”
劉正風聽來人出言不遜,加之門外似是來了好些個這樣的粗漢,心想來者不善,先製服了再問話也不遲。這時,崔罡峰也已起來,手提寶劍站在一側,見這惡漢嘴裏不幹不淨辱罵師叔,頓時怒上心頭,“呔!”了一聲,一個箭步上前,便使了一招“鴻雁南飛”,劍鋒直指惡漢喉頭。劉正風見狀,心想這惡漢來路尚未清楚,不宜傷他性命,趕忙提劍擋開了崔罡峰,緊接著一側身飄至大漢身後,隻聽“啪啪”兩響,那惡漢厥**便已被劉正風點了,頓時便渾身一軟,倒了下來。
聽見屋外依然有打罵聲,師徒二人一齊搶出門去一看究竟。隻見庭院裏已然打成一片。對方來了十來個人,都是方才那樣的惡漢模樣,個個手持闊刀,殺氣騰騰。地上已躺著兩具屍體,正是許織煙的家仆。劉正風一見,忙尋那書童。那小書童卻好生了得,竟是一人獨鬥兩名惡漢,身法矯捷,忽上房,忽遁地,兔起鵲落間,那兩個惡漢竟抓他不著。但畢竟是個孩子,究竟隻學了幾年功夫,除了躲避,也無力製敵。
劉、崔二人見狀,挺動利劍,正欲上前助陣。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徒然一個漢子立在身前。這漢子卻與旁的幾個不同,五短身材,相貌猙獰,穿著短打的袍子,不持兵刃,隻空著兩手。
“在下‘伏地虎’江泰。敢問二位貴上下?”不待劉正風說話,那漢子便抱拳問道。
“江泰?莫不是南京‘伏虎門’的?”劉正風心想,便也回了一句:“在下姓劉,草字上正下風。”崔罡峰隨後也自報了姓名。
原來,這“伏虎門”是南京近幾年冒出的一個幫會,幫主江泰靠著“一十八路天王掌”在江湖上也小有名頭。隻是“伏虎門”盡出些當地惡霸,而江泰也自己也是個仗勢欺人的主兒。故而並不受武林同道的待見。
那江泰一聽是劉正風,略一尋思:“沒想到碰上衡山派的人,今日不要多生事端,先把許織煙的事兒了了再說!”便一揚眉毛:“原來是衡山派劉二爺。在下今天是來尋那許織煙了幾筆舊賬,不想和衡山派有瓜葛。二位不如進屋休息片刻,我和弟兄們把這兒的事了結了便回。”
那書童此刻正竭力躲開兩個惡漢,但究竟是孩子,身法雖輕盈,但內力還淺,時間一久,便漸漸力不從心,一見劉正風,便大喊:“正風先生,助我!”劉正風聽了,對江泰說道:“江幫主,犯不著和孩子一般見識吧?”江泰回頭看看,哈哈大笑道:“我說了,今天是來尋許織煙的晦氣,那許家上下,但凡是府裏的,便都不能放過了。”說著,做了個請回的動作,“二位,還是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