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個起落就已經下來數百米,冬季雜草荊棘基本都枯黃了,下山根本不需要找大路,一般怎麼近怎麼走,反正也不怕掉到溝裏什麼的,就算一個不小心掉進去也隻是摔一下而已,山上基本都沒有水的。剛提身跳過一個土坎,宋忠臉色一變,隨即雙腳一收,雙膝彎曲,右手在地上輕輕一撐便止住了身形。
他看到土坎下正蜷縮著一個人影,身上的穿著似乎有點像是村子裏跳大神的五嬸,但那料子卻明顯要好的多,走近兩步卻看清了那時一個老頭,看起來六七十歲的樣子,臉如金紙,須發皆白,嘴唇烏中帶紫,顯然是中了劇毒的。若不是還能看到胸口微微的起伏,他甚至認為這已經是個死人了。
宋忠從小到大也見過不少死人了,看到是個活人心裏就更沒什麼懼意,他也不去動那老頭,從藥兜裏翻出那兩截重樓根隨手在衣服下擺撕了點布料包著找塊山石墊著細細的敲爛。然後將汁液連同藥渣一股腦的用一塊給家畜喂藥的竹片灌進了老者的嘴裏。過了幾息,看老者並無動靜,這才從腰間的皮囊倒了些水又用那竹片灌入老者嘴中。
“咳咳,咳咳咳。”一陣急促而虛弱的咳嗽聲響起,宋忠臉皮微微的抽動了一下,輕輕的也咳嗽了一聲。
“七葉一枝花?”老者輕輕的抬了抬眼,嘴中輕輕的念叨一句。隨即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宋忠,愣了愣然後遞出一個感激的眼神。
“嗯,這玩意兒又叫重樓,一般的毒物都能解的。”宋忠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那老頭一嚐就知道自己給他喂了什麼藥,顯然是個郎中,跟自己也算是半個同行。
“一般...可惜它不一般呀。”老者似是自嘲的笑笑,隨即咬牙坐直了身體,從懷中取出一個紫色的玉瓶,眼神中透出一抹決然,從裏麵取出一顆淡紅色丹丸。那丹丸一出瓶口宋忠便感覺如同置身於春季,各種花香縈繞身邊,忍不住深吸了兩口氣,整個人都感覺一陣神清氣爽。
老者捏著藥丸,再次咬咬牙想丟入口中,卻見麵前這少年愣了一下,隨即從腰間將皮囊取下,揭了塞子倒了些在竹片下麵的竹筒裏整個兒遞了過來。
“加了蜂蜜和決明子的,喝藥不苦。”宋忠眨了眨眼,臉上笑的很是憨厚。
“小友如何稱呼?你是這山裏的...郎中?”老者愣了愣,虛弱的問道。
“額...我叫宋忠,是山下村子裏的...獸醫。”
“咳咳咳...”老者一陣劇烈的咳嗽,臉上剛剛浮現的些許血色似又消散了一些,右臉輕輕的抽動兩下。作為跟藥材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鼻子自然是靈敏至極的,本來就聞到一股子的牲畜味還不敢確定,看他手裏的帶筒竹板卻又有些不想確定,作為年少時同樣山裏長大的人,豈會不知這東西是幹嘛使的?更讓人吐血的是這小子...居然叫送終!
老者咳嗽了一會兒,在宋忠無比尷尬的表情下終於深呼吸一口,平複了呼吸。
“哎,這或許就是天意吧...”老者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丹丸,又將其塞回了那個紫色玉瓶,又從懷裏掏出兩個瓷瓶,一白一藍,各自倒出兩顆丹丸,用眼神製止了正欲將竹筒板再次遞過來的宋忠,頭一仰,吞了下去。
“呃...咳咳,咳咳,呃...”一陣更加劇烈的咳嗽聲響起,宋忠一看,好死不死的這人吃個藥丸也能噎著,看他胡子眉毛都翹了起來,也顧不得許多,再次將竹板塞入了老者口中,輕輕一撬,將竹筒內的蜂蜜決明子水一股腦的灌了下去。
服下丹丸的老者嘴唇不那麼烏紫了,卻逐漸的泛起絲絲的蒼白,整個人就這麼盤膝坐著一動不動。宋忠對醫理並不太理解,但想來想去都不得要領,看看已經逐漸轉黑的天色,咬咬牙,也顧不得許多,將這老頭拉起,背在肩頭,深一步淺一步的向山下走去。
老者雖中了劇毒,但那幾顆丹丸卻堪堪能將毒性暫時壓製住,此刻已經逐漸清醒過來。身上的修為暫時無法調動,但其實體魄相對普通人還是要強上無數倍的,也不知是自尊心作祟還是怎麼,此刻的他居然臉上泛起一絲苦笑,繼續閉著眼睛裝起昏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