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跳
當兩隻雞一樣大的時候,人家肯定覺得你比他小;當你是火雞,人家是小雞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很大,人家會覺得咱們一樣大;隻有當你是隻鴕鳥的時候,別人才會承認你大。所以,千萬不要把自己的力量估計得過高。—柳傳誌新任總理朱基滿麵春風地迎接著數百記者的目光,他講到了改革、發展、信念、阻礙和風險,講到“科教興國”,講到“新的機製”,講到“開放中國電信市場”,講到“本屆政府決心精簡機構,減掉一半人”,還宣稱,“不管前麵是地雷陣還是萬丈深淵,我將一往無前,義無反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在他的既有悲劇色彩而又鼓舞人心的詞句感召下,整個中國都激昂起來,一下子變得像初生牛犢一樣勇敢無畏。在1998年的這個春天,很少有人停下來靜心思考新總理這些話背後的含義,但他們有一個直覺是對的:中南海北院在李鵬治下度過10年之後,又一個革新政府開張了。朱基召見柳傳誌,希望他能談談中國企業的問題。柳傳誌不客氣地談道,國家的政策和製度不斷變化,這給企業帶來巨大“風險”。“今天我們回過頭看走過的路,會有高興甚至自豪的感覺,而回憶當年麵對風險的時候,每一次都是戰戰兢兢,甚至會嚇出大病。”柳傳誌對總理說,“在我們所冒的風險中有兩類,一類是商業風險,一類是政策風險。在中國,不管是多好的人,隻要你想辦成企業,政策風險是非冒不可的。”
企業經理遇到“政策風險”,就像政府總理遇到“地雷陣”。朱基希望知道“政策風險”是怎麼回事。柳傳誌於是告訴他,當年中央政府心血來潮征收高額獎金稅,自己如何偷逃稅款又如何被處罰,事隔數月,政府便把這個稅給取消了。沒有事實證明柳傳誌與新總理的關係親密,但是隻要總理願意聽,柳傳誌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和他談論任何事情。柳現在的身份是第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在選舉時投了朱基一票,因為他覺得“國家應該交給聰明、正直、強悍有力的人去治理”。他善於把故事和邏輯編織在一起,說出話來既生動又犀利,這一點也很像新總理的風格。他在談論國家大事的時候熱情洋溢,當然他也沒有忘記自己是聯想公司的一員,所以巧舌如簧,把公司利益和國家利益說成是一回事。比如他在當選人大代表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說服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全國政治協商會議的組織者,把幾百台聯想微機搬進人民大會堂。這兩個會議每年都開,會場一直使用外國品牌的微機,也沒有誰覺得異常。現在柳傳誌走進來,一看就不順眼。“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都不使用國產品牌,”他說,“還說什麼振興中華?”
把聯想微機搬進人民大會堂當然不是為了增長銷售利潤,而隻是某種象征。在楊元慶的主持下,聯想微機銳不可擋地進入1998年。剛剛結束的“聯想1+1寒假熱賣”獲得巨大成功。
一款名叫“天琴”的新機型,成了市場上的新明星,每天售出大約8000台。“抱一台天琴電腦回家,”《科技日報》在2月4日的報道中驚歎,“成了老百姓過年的又一件喜興事。”2月26日,公司又把“第一代新概念電腦—聯想問天”推向全國。這“問天”是將主機和顯示器做成一個整體,還與日立公司聯合開發出液晶技術。這是中國人第一次看到把液晶顯示器用在台式電腦上。盡管屏幕很小,隻有13.3英寸和12.1英寸兩種,價格又很貴,兩種規格高達25800元和19800元,但還是讓人們動心。當時的媒體是這樣描述“問天”的:“色彩豔麗、低輻射、易移動”,“節約能源50%、節省空間60%”,“顯示圖像從上下左右各個角度觀看都毫不變形”。消費者的熱情吸引了那些市場調查專家的注意。他們在1996年把“聯想”的品牌價值確定為35.74億元,現在認為它應當值41.81億元了。按照1998年2月一項“關於中國最有價值品牌的研究報告”,“聯想”比“紅塔山”的353億元、“長虹”的182億元、“海爾”的118億元、“一汽”的72.76億元還差很多,不過它已經超過相當著名的“青島啤酒”,與另一個名牌“五糧液”也已相當接近。輿論千篇一律地歡呼“中國企業步入品牌競爭時代”。
《工商時報》的記者在報道這一結果時還加了一行副標題,裏麵說:“聯想是惟一入選前十名的計算機品牌。”“聯想”的品牌價值在迅速升高,可是公司把商標“Legend”拿到境外注冊時卻沒有成功,原來這品牌早就被人家注冊了。到了1998年年初,公司的高層管理者終於意識到,沒有及早關注境外的商標權利是一個嚴重錯誤。一次“505會議室”的結論是:“公司繼續堅持以‘Legend’商標作為進入北美市場的惟一選擇是不現實的。”他們決定在京港整合之後改變公司名稱,把“北京聯想計算機新技術發展公司”更名為“聯想集團公司”;把“香港聯想控股有限公司”更名為“聯想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但是誰也不肯放棄聯想旗幟上的“Legend”,以致在三年以後不得不再次考慮改換標識的時候,付出了更加巨大的代價。
新財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