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有啥過不去的坎嘛,啊?挺一挺就過去了!東方不亮西方亮,現在也不是一條路活到頭嘛對不對?老板不給工錢,你可以 告他,這是幹什麼呀?隻要活著,在城裏就有事幹,就有飯吃,下來吧小夥子!條條大路通羅馬,世界上的路多著哩!就隻有這一條路嗎?啊?”……
那個鄉下青年聽到喊聲,激動得熱淚盈眶!一百多天來,一個鄉下人在陌生的城市,在冷冰冰的鋼筋混凝土森林裏奔波,看到的都是行色匆匆冷冰冰的臉。原來是你還沒有溶入城市,城市還沒有意識到你,城市的人還沒有意識到你。當你真正溶入這個城市,為城市服務,與城市的人建立感情,城市就像大海一樣包容你!城市的人就像母親一樣關愛你!你會覺得,城市多好!就連鋼筋混凝土鑄就的森林,也有溫暖!城市的人多好,素不相識,他們同樣嗬護著你!
於是,這個鄉下青年,不怕吃苦,不怕失敗,踏實誠信,不騙人,不虛假,從一點一滴做起,不到五年,這個鄉下青年就成了城裏有錢的老板。
後來,他又有了自己的公司……
再後來,他有了城裏的戶口……
他有了自己的家……
他有了孩子……
他成為新一代的城裏人……
他成了全市有名的企業家……
我講完這件事,問鄉下男孩:“你知道我說的那個鄉下青年是誰嗎?”
鄉下男孩搖搖頭,說:“不知道。”
我說:“那個鄉下青年就是我,你信嗎?”
鄉下男孩一聽,停住吃飯。眼,愣愣地看著我。
“不像嗎小夥子?你看我不像公司老總?也不像有錢人是不是?你若從北京路過來,你應該看到我的公司,就是北京路最高的那座‘綠丹藍’大廈。現有資產兩億多。公司有員工五百多人。所以,我告訴你,城市不單單是城裏人的,她是所有人的。也是你的。城市的財富是所有人創造的。你辛辛苦苦在城裏打工,不也是在創造城市財富嗎?城市的文明也是所有人文明。也是你的。
“我這個人,是從鄉下來的,已經過慣了清貧的日子,生來不愛奢侈,不愛虛榮。其實,家裏人早勸我買套別墅,買輛車。但我不想買,我不是沒錢,我不喜歡那樣。我這人很傳統,也很吝嗇。我不像有些鄉下人,進城掙了錢,就使勁花,非理性地掠奪資源,百理性享受生活,說是要補償自己曾經有過的苦難。這些人,富有了,反而過得很累。我跟他們不一樣,有了錢,我還是一樣過平凡的日子,不想讓錢使自己變得瘋狂起來,沉重起來。你看,我住這種八十年代的老樓,不是很好嗎?今天,你又替我把門包好了,今年冬天會更暖和。住這種老樓,有兩個好處,一是少花取暖費。二是可以使我記住自己是怎麼來的。”
我停了一會,對鄉下男孩說,“我看你也是個很誠實的小夥,如果願意,你可以到我的公司來做事好不好?”我一邊說,一邊去給鄉下男孩拿來一張名片。
鄉下男孩看看名片,又睜大眼睛,認真對我看:“叔,真的?”
“真的。我來給你寫個條,明天你到公司人事科去找王科長。我叫他給保安部再加個人,地下超市剛開業,保安人員不夠……”
我們正說著話,忽然門一推,我那上高二的兒子回來了。兒子一進門,就對陌生的鄉下男孩看。
我告訴他,這是替我們家包門的小師傅。留他吃碗飯。
兒子沒答我的話,把書包重重地往沙發上一扔,就到自己房間裏去。我叫他吃飯,他說不餓。
我知道,兒子不是不餓,是討厭鄉下男孩弄髒了地板,弄髒了碗筷,甚至整個房子。
看我兒子不願意的臉色,鄉下男孩很自覺,馬上把碗裏飯吃完,把自己用過的碗筷收好。
我見他要走,就給他拿工錢。
鄉下男孩不要錢,拿起那隻碗,說:“叔,這隻花碗,就賣給我吧,我也正要到街上去買哩。”
“不行不行!”我連忙拿起他放到桌上的錢,讓他全裝上。
鄉下男孩不肯收:“叔,你真是好人!我今天遇上好人了!謝你還來不及呢!這錢一定不能收的。”他把我寫的紙條從錢中揲出來。說,“我有這個就行了!謝叔!”
兒子見我光和那個鄉下男孩拉拉扯扯說話,在房間裏大聲喊:“哎呀!爸,快關門!家裏都是什麼味道嘛!”
飛來一隻愛情鳥
吉教授孟教授老兩口要找個保姆。
中午,家政公司領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很靦腆,見了兩個陌生的主人,神色有些慌張。腳還沒跨進門,眼對男主人和女主人一瞥,知道這家的主人是大幹部,男主人的肚子胖胖的,不係褲帶,用背帶背著。女主人戴眼鏡,也像個大知識分子。聽人家說,幹部越大越摳,不好伺候。
吉教授與家政公司的人說話。
孟教授注意看了一下站在門一邊的小姑娘,模樣蠻可愛,圓圓的小臉,黑油油的短發下,一對透明的大眼睛,並且有些天真和恐懼。一看就知道是鄉下來的女孩子。就叫她到裏麵來坐。問她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說,叫阿迪古麗。
孟教授馬上問:“你是維吾爾族嗎?”
阿迪古麗扭了一下身子,說:“我不是維吾爾族。我是漢族。我從小在維吾爾族幹奶奶家長大。後來,幹奶奶就給我起了這個維吾爾族名字。阿姨你就叫我古麗好了。”
孟教授說:“古麗這個名字很美,維吾爾語裏,是美麗的玫瑰花。”又問,“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