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由中宣部借調到中南海毛澤東圖書管理小組工作的張貽玖後來說:“對於這部《二十四史》,毛澤東從50年代開始,到70年代生命曆程結束時,無論在京還是外出,無論健康或生病,他都用了相當多的時間,鍥而不舍地攻讀不輟,幾乎全都通讀了一遍,重點史冊、篇章還兩遍、三遍、四遍地讀。”
《二十四史》裏,除了《史記》是“一家之言”的通史性質外,其他諸史均為官方組織或授意編撰的斷代史。諸史書有優勝之處,也程度不同地存在著不足之處。毛澤東怎麼看待這部史書呢?
據蘆荻在《毛澤東讀二十四史》一文中回憶,晚年毛澤東曾說:
“一部《二十四史》,大半是假的。所謂“實錄”之類,也大半是假的。但是,如果因為大半是假的就不讀了,那就是形而上學。不讀,靠什麼來了解曆史呢?反過來,一切信以為真,書上的每句話都被當作證實的信條,那就是曆史唯心論了。正確的態度是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分析它,批判它,把顛倒的曆史顛倒過來……
“一部《二十四史》,寫符瑞、迷信的文字,就占了不少,各朝各代的史書裏都有。像《史記·高祖本紀》和《漢書·高帝紀》裏,都寫了劉邦斬白蛇的故事,又寫了劉邦藏身的地方,上麵常有雲氣。這一切都是騙人的鬼話。而每一部史書都是由封建的新王朝臣子奉命修撰的,凡關係到本朝統治者不光彩的地方,自然不能寫,也不敢寫。如宋太祖趙匡胤,本是後周的臣子,奉命北征,走到陳橋驛,竟發動兵變,篡奪了周的政權。《舊五代史》(宋臣薛居正等撰)卻說他“黃袍加身”,是受將士們“擐甲將刃”、“擁迫南行”被迫的結果,並把這次政變解釋成是“知其數而順乎人”的正義行為。同時,封建社會有一條“為尊者諱”的倫理道德標準,於是皇帝或父親的惡行,或是隱而不書,或是把責任推給臣下或他人。譬如宋高宗和秦檜主和投降,實際上主和的責任不全在秦檜,起決定作用的是幕後的宋高宗趙構。這在《宋史·奸臣傳》的《秦檜傳》裏,是多少有所反映的……
“洋洋四千萬言的《二十四史》,寫的差不多都是帝王將相,人民群眾的生產情形、生活情形大多隻字不提,有的寫了些,也是籠統地一筆帶過,目的是談如何加強統治的問題;有的更被歪曲地寫了進去,如農民反壓迫、反剝削的鬥爭,一律被罵成十惡不赦的“匪”、“賊”、“逆”……這是最不符合曆史的。”
毛澤東這段談話,道出了《二十四史》“寫的差不多都是帝王將相”,而推動曆史進步的主要力量——人民群眾則很少反映或被加以歪曲的基本事實,因此說“大半是假的”,不能信以為真;同時告誡我們,要想了解曆史,就必須好好去讀它,隻要用正確的態度分析批判並加以識別,就能“把顛倒的曆史顛倒過來”。他舉了正反兩麵的例子說明這個問題,實際上講的正是他自己讀史書的方法和角度。
基於這樣的觀點,毛澤東讀《二十四史》有個突出的特點:他不僅認真地讀那些所謂“正麵”的材料,同時也認真地讀那些“反麵”的材料。在《二十四史》中,舉凡奸臣、佞臣、叛臣等人的傳記,像《新唐書》《舊唐書》裏的安祿山、史思明等人的傳,《宋史》裏的《奸臣傳》(秦檜、蔡京),《明史》裏的《奸臣傳》(胡惟庸、嚴嵩)等,他都在封麵上專門標出卷、冊、姓名,有的還在名字前麵畫了圈。他說,一要看看他們的奸法和壞法,二要和其他傳記參照看,弄清楚每項曆史事件的原委,分清主要的責任和次要的責任,不能隻信一麵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