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住在對麵白首鴻的情況,林文容此前或從白如鋼那兒,或從企業局同事那兒知道一些。知道他讀大學讀研究生,又在外工作了二年,才調回縣法院工作。也知道他的綽號叫“白頭翁”。因為那個少白頭談了好幾個對象都沒談成。至今三十一歲還沒找好對象。雖然住在對門,但因為自己和他父親過去的那些風傳,林文容心裏犯著忌,從沒和這個對門鄰居直接來往過。今天當麵被他發現自己向他父親借了這樣一筆巨款,林文容最擔心的是被他母親趙妍知道。要是趙妍知道了,很有可能會找上門來跟她大鬧一場,最起碼會說他是“以色借錢”,不然老頭子哪會借給她這樣多的錢……
想到這些,林文容心裏那份惴惴不安在加劇。
林文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找白首鴻好好談一談,協調一下以前不相來往的不友好氣氛,最起碼能讓白家兒子回家後不在母親麵前搬弄是非。如果能讓白首鴻為她借錢的事保守一份秘密,那就更好。也可減輕白如鋼在趙妍麵前和在家裏的壓力,不要因為她借錢而攪得滿城風雨。
當晚七點多鍾,林文容看到白首鴻的門窗有燈亮,她稍作打扮,關好自家的門,就去敲對麵白首鴻的門。
白首鴻來開門,見到是她,白首鴻把她迎進屋裏。白首鴻一臉平和,好象今天在她家那一幕壓根就沒發生過似的。白首鴻平靜地問了一句:“要不要把門關上?”林文容回說:“關上,沒關係。我們是對麵鄰居,像一家人。”白首鴻把門隨手帶上。
林文容坐定,開口說:“林阿姨今天上門,是有事想和你談談。”
“什麼林阿姨,你又不老,叫什麼阿姨。叫你阿姨,我叫不出口。”白首鴻帶著搶白的口吻說,“我就叫你林文容,這樣顯得自然些。”
“那好,就叫我林文容。”林文容臉上露出微笑,說:“那我該叫你什麼?是不是該叫你小白呢?”
“直呼其名,叫我白首鴻最好。”
“那我以後就叫你白首鴻了。”林文容拿眼正視著他,這是她第一回真正把眼前這個白首鴻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他的身材是像他父親白如鋼,高大魁梧,肩寬背圓。而臉型更像他母親趙妍,長方臉,大眼黑眉,長鼻子,端正的嘴型都是趙妍的真傳和再版。隻是頭發是他自長的,是一頭白發,確實是典型的少白頭。他父親白如鋼近六十歲的人了,頭發才開始顯白,母親趙妍五十多歲了,至今依然是一頭烏亮的黑發。雖然如此,他的臉上仍顯得年輕和英氣,畢竟,年歲長在臉上,那張細皮嫩肉的臉擺在那兒,身材也是年輕人的樣子,要是把頭發染了,隨你怎麼看都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
白首鴻看她注視著自己的少白頭,有些不好意思,便自我圓場說:“我這頭白發,我去看過醫生。人家驗了血,說我身上鐵質和礦物質超標,是受了從小生活在鐵礦的礦物質汙染,我想也是!我在天口鐵礦生活了十四年,喝了天口鐵礦的鐵鏽水長大。我十五歲那年頭發開始長白,後來越白越多,一直白成現在這副模樣。”白首鴻笑了笑幽默地說:“真怪!鐵鏽水是黑色的,應該是把我的頭發喝黑了才對,卻把我喝成白色。你說,這醫生的說法靠不靠譜!”
林文容沒有接話。這是他身體的缺陷,林文容不願挑他的缺陷再說下去。她把目光從他的頭發移開,特意轉移了話題:“你在法院工作忙不忙?”
“不忙。機關和職場,就那麼一回事,都是在混日子,清閑得很。”白首鴻說。
“你在單位吃飯,還是回家吃飯?”
“不一定,看工作情況。有時吃單位食堂,有時吃家裏的。不過回家吃飯的時間多一些。”這種話題已使他略感輕鬆。他一雙眼睛落在了林文容那張桃紅透著皎白的臉上。雖然臉上存有憔悴的痕跡,但她的臉確實好看。他發現,她耳鬢毛很黑很長,直插到兩邊的臉頰,鬢發在耳邊很分明地長著一些發絲飄逸著。
“你媽工作還好嗎?”林文容把話引向她今天要談的話題邊緣。職場多年的生涯已使她鍛練得有些老練,她不再是當年在林場種樹的那個女知青。她說:“雖和你爸在同一個單位,但我至少有半年沒見過你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