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副書記從時雅璐住房出來,在時雅璐溜掉之前的那個間隙,和縣委組織部的副部長一起走到鎮政府後院鄭其揚的住房。對那三十萬元在時雅璐那裏遇到的“腸梗阻”毫無結果,反遭到時雅璐的一頓搶白,仿佛不是他審問時雅璐而是時雅璐在審問他,這使施副書記心情頗為不快。因此,施副書記對三十萬元借款暫放在一邊。但對邱流楓所反映的去年該鎮村村通硬化道路建設捐款存在集體分贓的問題,施副書記還是覺得有必要向鄭其揚做一翻深入的調查和了解。所以,施副書記就招呼譚部長一起去找鄭其揚。
施副書記和譚副部長進到鄭其揚屋裏時,鄭其揚正在屋裏一個人抽著悶煙。一陣陣玉蘭牌的薄荷香味的煙霧彌漫在他的屋裏。這幾天,鎮政府像炸開的馬蜂窩,到處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鄭其揚當然不敢再夜間出去沾肖曼鳳的露水了。他幾乎不敢離鎮政府大院一步。
看到兩位縣委幹部走進來,鄭其揚才把抽了半截的香煙撚熄了。但他心裏明白,兩位領導夜裏來找他肯定有事,而且這事不會是一般。鄭其揚就少去了對來客那些繁文縟節的客套和接待禮儀了,他把二位領導讓到沙發上,自己就坐在他們對麵一張短沙發上。
施副書記開口對鄭其揚說:“鄭主任,今晚我們不談你從小金庫經手借貸給時雅璐那三十萬元的問題。你向我們談談小金庫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去年你們鎮實施村村通水泥硬化道路工程,你們搞擴大化向天口鐵礦礦主另外募捐的資金問題。在這個問題上,有人向我們舉報,你們鎮存在集體分贓募捐款。”
鄭其揚聽後心裏一悚,他瞅瞅施副書記,又把眼光朝曾副部長看了看,見二人神態都正常,鄭其揚心裏才鎮定下來,回答說:
“去年搞村村通硬化道路,我們鎮確實存在擴大化向礦主募捐資金。這個問題最早是我提出來的,後經鎮黨委和政府集體開會討論最終確定下來。”鄭其揚概述了當時的情況,接著說:“不過,在此我首先向你們說明,我們向礦主募捐有五百多萬,並不是像人們說的是上千萬。因為是募捐款,我們不宜把賬務對外公開。但我可以坦白地說,這五百多萬募捐款我們有五分之三用於村村通硬化項目。這有賬可查。關於賬務,是采取小金庫的記賬方式,不是正規的財會製度的進賬式。我不是學財會的。我和楊浩達是長期在一起工作的上下級關係,楊浩達信任我,曆年來都把小金庫的收支賬務交由我來負責。被人信任,我不能讓信任我的人失望。因此,我每筆進出賬的票據都用手書寫得清清楚楚,並且另外列表造冊,力求讓監管的人一目了然。這筆募捐款的賬目當然也不例外,每筆收入和付出都有賬可查。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村村通項目國家財政撥款我們全部用在了村村通硬化項目。我剛才說的募捐來的五分之三也都用在這個項目。全縣的村村通硬化項目,別的村鎮大都隻搞到村村通——就是硬化水泥路隻鋪到村裏。沒有哪個鎮像我們桃陽是搞到每個村的自然角落。這裏我要向你們解釋,桃陽鎮是個山區鎮,有的村自然角落有五、六個,最多的嶺後村有八個自然角落。當時要建路時,就是考慮到既然要建一回就要搞得徹底一點,把那些千百年來村民進出走的崎嶇小道、不通車輛的角落也改造鋪上水泥路。上麵撥款根本不夠,於是就想到向那些財大氣粗的礦業主募捐。用這些募捐款完成了‘村村通’。這事在桃陽鎮確實是擴大化了,但這種擴大化是造福村民,本質上沒有錯。這筆募捐款在村村通工程完成後結賬還剩一百八十六萬三千元,這款現存在銀行,專款專用。但還要扣除這個項目上麵下來檢查的人的招待費、用餐費、購買禮物饋贈的費用,有達六十多萬之多,真正剩下的是一百二十餘萬。鎮政府最後集體開會研究決定把剩餘款項分發到個人。發放的方案是那些沒參與募捐和工程的幹部、職工,每人發放四千元。因為在基層鄉鎮有一條不成文的分配方式是‘見者有份’,全鎮機關的一百多號人共發放了六十多萬。兩筆款相加已用去一百二十萬元,剩下的六十多萬就是發放給在這個項目花過心、流過汗的幹部,按照當時所負責的村落片區、地段,以多勞多得的原則進行發放。我得到最多,因為我負責最多,有六個村落,我拿了九萬一千六百元。鎮一級領導每人分發六萬元。楊浩達和藍水深和大家一樣是拿六萬元。現在你們可查我的記賬本和明細賬列表,每筆都有經手人的簽字,包括送給上麵下來的禮物、人數,甚至是領導幹部、司機、隨從人員的人頭都有賬可查,都在票據上寫著。包括吃喝餐數,去洗頭泡腳,去按摩抓大筋都寫得清清楚楚,有人可查,有賬可查。去年你們都下來過,我難保在接待你們的用餐、送禮品——黑臍紅菇的票據上沒有你們的名字。這不是我有意在列大家的黑名單,而是屬於公事公辦和公事私辦雜糅在一起的項目,我得記賬,我得為全鎮幹部職工負責,我不能不清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