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便是南俠,亦是一般。

“好!展某是生氣了!”巨闕鞘頂鏗擊床沿,發出響亮吵音,朗朗聲線在夜中帶了激烈怒意,“你多翻潛入開封府鬧出多少亂子,展某暫不予你計較!此次你又再夜半偷入,竟然如此就大意輕心,隨便相信一個相交尚淺的朋友,以至險喪性命。白玉堂,你縱是不把自己性命當一回事,亦要顧及他人所憂,豈能將性命視若兒戲?!”

一番嗬責,頓讓白玉堂無話可說。

今日方知,敦厚之人發起火來更是非同小可!

沉默片刻,白玉堂試探道:“難道說,貓兒你尚在懷疑唐兄?”

“在真凶緝捕歸案之前,展某不排除任何可能。或許他無心殺你,但兩次都是他出手救你,如此巧合,難道白兄不曾存疑?”

“……無論是否巧合,他終是救了我。”

“……白兄,”白玉堂對朋友義信,實屬江湖少有,展昭亦自欣賞這份至誠,終於緩下語氣,“你有傷在身,就安心休養,莫要再生事端。”

白玉堂凝重言道:“此事已容不得白某抽身。玉鼠曾傳我手,殺人凶徒之弟是我朋友。更有甚者,今夜那唐文風,恐怕等的是我。”

展昭一驚,連忙問道:“白兄何出此言?”

“感覺。”

“感覺?”

“你不信?哼。憑我白玉堂多年經驗,交手便知誰對我存有殺念。”

“白兄,破案之事,就交由官府處理。請你安分養傷,若再有差池,展某難向陷空島上各位義士交代。”

“嗤!貓兒,你恁是沒有進步,每次都拿他們來壓我。”白玉堂半躺床上翹起二郎腿,滿不在乎,“焉知山高,皇帝遠之理!”

“白兄你……唉!”展昭知勸亦無用,但他身上縱橫傷痕,實教人心憐心痛。從懷裏摸出一個紫青小瓷瓶,猶豫片刻,背著身將它塞到白玉堂懷中。

“這個給你。”

“這什麼啊?”白玉堂打開瓶塞湊近一聞,其中透出濃濃藥香。

“是公孫先生給你的藥。對消痕散疤甚有療效。呃,公孫先生說隻需塗在患處,每日三次,十日便可消去疤痕。”

展昭心中暗幸早熄燭火,否則臉上尷尬之色定遭這白老鼠調侃。

“哦,如此替我謝過公孫先生!”白玉堂呢喃著將瓶子塞入口袋,“正好,把那疤痕去了,免得大嫂每次看見我背上傷痕時總要嘮叨一段。”

白玉堂似乎未能死心,又自提議:“貓兒,那唐文風既以我為標,定會再度來襲。不如——”

“不行!”未待他說出計謀,展昭已即行否決。若要以白玉堂為餌,犯險引出唐文風,此計是萬萬不能。

莫說他此時身上有傷,即便完好,以他一人之力亦難與那唐文風相抗。

白玉堂已兩次逃過死劫,事不過三,縱有滿天神佛恐亦難保佑他如此莽撞舉動。

他立下否決,讓白玉堂不禁微愣:“怎麼不行?”

展昭搖頭:“是否以你為目標現下亦隻是憑空猜測,不能作實。”

“可這也是一線機會啊!”白玉堂說起便是咬牙切齒,“唐文風兩次偷襲予我,若不還以顏色,還道我白五爺是好欺負的軟柿子!”

就是如此不肯服輸的個性害他多番遇險,展昭心下歎息不已。

“此事仍需從長計議。”

“你們官府做事就是婆婆媽媽,左一個從長計議,右一個有待查證,等你們查完了算完了,人早跑光了!”

展昭現下真的很想拿塊布將這呱噪的嘴巴給塞上,再拿條粗繩將那不安分的手足給綁上,讓這個連受了傷都不肯安分靜養的家夥乖乖躺在床上。

他耐著性子,說道:“即便要設陷阱,亦需報知包大人。此事明日再商吧!”

“可——”

“白兄,你若再不休息,展某就請公孫先生過來替你開些安睡藥。”

“啊?不。不敢有勞!”

這一說吃藥,白玉堂可就立馬靜了一半,利索地蓋上被子躺好睡覺。

在以為終於平靜之時,突然一個巨大物事自床鋪襲來。

展昭伸手不及,被那東西整個兜頭蓋住。

“白玉堂!!你作什麼?!”

一夜折騰,展昭幾乎是暴跳如雷。

白玉堂嗬嗬笑聲傳來:“更深夜寒,要凍壞了禦貓大人,明日包大人定來怪我!”說完,聽到翻身之聲,隨即再無騷動。

被縟有一點曾蓋過的人體溫度,展昭拿在手裏,竟是溫暖如爐。

身後漸漸傳來綿長的呼吸,看來白玉堂也確實累了,一會功夫就睡了。

展昭這才輕輕將被褥折疊,放置一旁。

懷抱冰寒巨闕,定坐清冷房中。

這一夜,卻比他身躺床被之中還自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