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有人來扶一把,”吳源騎車轉到槐樹下麵,
說:
“關於幹涸的水溝……我昨日就這麼想,水溝的基本外形應該不變,沒變多少,溝裏的殘枝敗葉要比老牛背上的黃毛還多,哪像我們現在的居住環境,任何東西都又平又滑,叫人看了覺得不舒服。”
說:
“當時沒出辦公室,你寫到,我呆在一旁靜靜吃飲料,打撲克,幾支樂曲下來,心情開始轉變。”
說(吧):
“每一天下午都以三點鍾為一個結算點,(點子裏的學問),你寫的內容也是這樣,這隻要從紙上塗塗改改的次數開始增多就能明白,你滿臉通紅,爐子被你拎進房裏,爐子上麵燉著一鍋冬令補品,麵對這番情景,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爐子那兒熱氣有多猛,我問你為何這樣靠近它,你回答說,寫呀寫呀,關節勞累酸痛,可在哪兒涼氣會多些呢?這一鍋燉著的可是好東西,大補的。從爐子裏掏出來煤,本來發生在這房間裏的事兒與我無關,進來不進來,都由他一聲呼喚,阿源阿源,你來把爐子掏一掏,撥旺爐火,事兒就是這樣,循環不息沒完沒了,哪會有一刻鍾一小時讓人平安過去呢,能抽個空塗上幾行就算不錯了,”
說(吧):
“我重新擬出故事梗概,羅列出所有故事因素,健康的頹喪的務實的虛擬的有人無影的走到眼前或者跟在後腦勺後麵的問路設立路標有完沒完的填空補缺的學拚音不寫漢字的有代價要幹代價太高也要幹的感到恐懼但又沒有很多道理於是就去保險公司走了一遭出來後被人攔到人行道上再被趕進某個僻靜處這時除了有一些錢財流失以外還有什麼情況可以讓我們感到幸災樂禍呢,待一會兒就有人過來朝你我痛罵一頓,他在桌子上擱下皮包,招呼人為自己端來一碗辣味麵條,一長條蒸籠被擺在遠處的火爐上,有益的營養源源不斷滋補著他羸弱的身體,(經過一線人員認真反複考察放棄了再揀起來有了營養再失去營養拯救大軍衝鋒陷陣又全麵退卻)飲食進補的單子丟了一張,但必須把它找到,但是其中有一張至今還留在我手上。”
說:
“全是過來人啦。”
我靠近爐子我其實也怕自己會像那鍋被燉著的補品一樣被人長時間放在鐵鍋裏翻來翻去翻來翻去翻得全身粉碎。
“你是這麼寫的?就按剛才說的那樣,”
“現在可是他們的事兒了,他想怎樣就怎樣。他騎在車上也不放過時間構思。”
管理員翻了那本《進攻村莊》,把書放在我麵前,他穿過從書架上卸下來的一批肥寬的木檔子,一步搶道走過來,(他的褲子被水管掛了一下),他過來是為了把自行車還給我,陰暗的車頭倒影枕在了他整條下陷的地麵人影之上。我開始追不上吳源了。
“該同他談談作品寫作的領導權問題,”管理員圍著我左右喋喋不休地說,“同他談這個問題,同他仔細談一談。”
“他要我放手,我就由他去。”我說,同時攔住了伸到我臉上的槐樹枝兒。
“他還有意翻出肚皮給同宿舍的人看,”我目示阿源,放棄鬥爭,“他們如此心狠,誰也無法勸解。”
“應該是無法接近。
從這點上來看,你並沒有說實話。
‘由他寫去,’
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心裏話。
同宿舍那三位同事對他的認識,比你我都深都準,”
“怎麼講?”
“你說寫東西由他寫去,是吧,你說這本《進攻村莊》,你曾經借給了他,是吧,”
“我隻能由他去寫,老相互纏著,有多大意思?像那位圖書管理員,”
“哪位?”
“在槐樹下騎我自行車的那位,”
“請我在圖書館中最講究的座位上讀英譯本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