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下一年 37(1 / 2)

這時從病房外麵傳來了不少嘈雜聲,過一會兒,從樓上窗口望去,有陣陣黑灰騰空而起,黑灰超過二樓窗戶,黑灰繼續往三樓湧。我問醫生,這是怎麼回事?管理員衝到過道中,說了聲:“出去看看。”便消失不見了。

樓外場地上的人還在不繼喧鬧,黑煙越來越濃,燒過的樹木黑屑滿天飄飛。醫生為我在椅子上鋪了張隔天的破報紙,醫生怕我直接坐在椅子上會感染細菌。

“你先打個電話給他們,告訴他們,說管理員要來找他們。”醫生對我吩咐著,自己坐在了鋪著報紙的椅子上。我說:“這事要是讓他(指管理員)知道了,可怎麼處置?”

醫生坐著,雙手分別按在兩個膝蓋上,

“你別太仁慈了,他這一著棋也夠凶的。一個人同他們交易,把我們都瞞了。”

“這事兒你事先不也是了解的嗎?你們兩人,一個在內,一個在外,事實上……”

醫生跳起來,摁住我肩膀,他滿臉皮膚像是剛從腦袋上剝離開來,顯得十分虛浮,沒有一點肉質感,

“在這場交易中,到底是管理員給你的好處多,還是我給你的好處多?你趕緊去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別理他。把花瓶賣給拍賣行,還是那十多萬元的起價。這事明天就去辦。”今年燈泡用了一隻又一隻,醫生把所有用壞的電燈泡聚攏在洗水池下麵,在水池下靠外一線,醫生放置了一塊輕薄的塑料板,以防止水池下的電燈泡朝外滾出來。用壞的電燈泡一天一隻或者隔幾天一隻,被他塞進膠合板裏麵,燈泡在水池底像一群鵝鴨產下的卵,亮晶晶的玻璃殼上附著著一粒粒水珠子,水池底下光線黯淡,由燈泡表麵散發出來的濕水氣味也很特別。醫生依照自己的想法去思考問題。他按照他的想法去通知他們,要他們明天進拍賣行,但這樣做,反而會給那夥人提供一個信息,給他們暗示,告知他們可以在瓶子的出售上狠狠卡我們一下,這幫人同燒樹那批人一樣,都是你******狗娘養的。

醫生拉開紗窗,把昨夜放在鐵窗與紗窗之間空檔中的醫囑記錄拿出來,再將記錄送進停在門口的手術工具車第二格夾層中。護士又把所有剛放入的記錄本疊好,與其它本子摞在一起。醫生問她(在問之前,醫生已經能料想到護士會有怎樣一個態度):“其他幾位病人將在何時做手術?”“今、明兩天。”護士擦著桌子,整理著床單被褥,打開窗戶,讓陽光空氣流進房間,她用一塊半幹濕的抹布到處抹著,動作十分連貫。“今明兩天能做完嗎?我看了看,有七位病人在那兒躺著,等著我們去給他們做手術。”

護士做完清潔工作,一手推車,扭轉臉對醫生說:“反正是這星期的事,七位病人都得上手術台。”

“由誰主刀?”

“……”

“來不及問一聲,到底由誰來主刀呢?”

“……誰問你這事來著?”

“這倒沒關係,都是關心院裏的工作。”

護士口中哼了一聲,“你說的話,我們當護士的心裏都明白,心中有數,誰開刀,誰上麻醉,誰管輸血……”

“開刀醫生同時要管輸血,這你難道忘了?”

“現在改了。”

“能改到哪裏去,總是由醫生說了算。”

“瞎說。你主刀的時候,哪次不是別人先提醒你,注意這方麵的情況。”

“你呀你。”

“我現在不進手術間了。”

“因為什麼原因?”

“不進手術間了。”

“我認為這是調配方麵出了毛病。”

“我現在……我已經一連幾個月沒進手術間協助醫生替病人開刀了。”

“這確實是調配人員的問題,不是你個人的事。”

“反正不進了。”

某一天醫生準備接受治療。我在那天是第一個找到了醫生。當時我們兩人非常鎮靜。我一手拉著醫生,扶他走進檢查室,檢查室兩麵牆上掛著洗滌後還未完全幹透的紅色遮光布,醫生在檢查的座位上坐下來,

“今天你可以大搖大擺進去,不是麼,”

醫生瞥見我站在護士那邊,說,

“進手術間。”

“對,進手術間,”我說,

“不進也沒辦法,對於您來說,”

醫生又瞥見我在後麵跟著護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