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陳獨秀留在滬寧線上的鼾聲(1)(1 / 2)

此番“旅行”卻非同尋常,其終點很可能就是刑場。在這被“押赴刑場”的途中,陳獨秀想了些什麼呢?他什麼也沒有想。沒有心潮起伏,沒有思緒聯翩——他一上車便呼呼大睡,直到車抵南京被叫醒。

陳獨秀1879年降生,1942年辭世,他在不算太長的一生中,有五次被捕入獄的經曆。從1919年6月11日第二次被捕起,此後他每一次被捕,都成為大小報章的新聞熱點,成為轟動一時的政治事件,也都引起有關各界的高度關注和積極介入。河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曾出版《陳獨秀被捕資料彙編》一書,收錄了陳獨秀曆次被捕後報刊的有關報道、社會各界的反應以及陳獨秀在獄中的表現等資料,對研究陳獨秀頗為有用。

1932年10月15日下午7時,陳獨秀在上海被國民黨當局逮捕。這是他第五次被捕,也是最後一次被捕。陳獨秀是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此次也是作為“共產黨領袖”被捕的。我們知道,1927年後,國共兩黨便不共戴天。對於捕獲的共產黨要人,國民黨通常隻給予兩種選擇:要麼投誠,要麼赴死。1935年2月,國民黨捕獲前共產黨領袖瞿秋白後,勸降不成,便將其“就地處決”了。在國民黨眼裏,陳獨秀的“罪孽”應該比瞿秋白更深重,也是比瞿秋白更“要”的“要犯”。陳獨秀此番被捕的後果“凶多吉少”,是其時人們的普遍看法。

國民黨當局聞知陳獨秀在滬落網後,便令將其押赴南京受審。1932年10月19日夜11時,陳獨秀在上海警方的嚴密戒備下,被押上了開往首都南京的火車。陳獨秀一生漂泊,人在旅途的滋味本不陌生。但此番“旅行”卻非同尋常,其終點很可能就是刑場。在這被“押赴刑場”的途中,陳獨秀想了些什麼呢?他什麼也沒有想。沒有心潮起伏,沒有思緒聯翩——他一上車便呼呼大睡,直到車抵南京被叫醒。高語罕在1942年6月4日重慶《大公報》上發表了《參與陳獨秀先生葬儀感言》,最後特意提到陳獨秀“後在上海被國民黨政府逮捕,押解南京,先生在京滬車中,酣睡達旦,若平居無事者然,其臨難之從容不迫而怡然處之,往往如此”。台灣1977年5月1日出版的《傳記文學》第三十卷第五號刊載了任卓宣的《陳獨秀先生的生平與我的評論》和尉素秋的《我對於陳獨秀先生的印象》。任文中說:“陳先生在上海被捕後,押解到南京審判。當時是要軍法審判的,可能處死。輿論之中亦有主張處以極刑的。但他在京滬火車上酣然入睡,若平居無事者然。一時傳為佳話。”尉文則說:“記得民國二十二年春天,陳獨秀被捕受審的時候,轟動了全國的輿論。他在思想文化界人的心目中,投下的影子太深刻了。大家所談的種種,有一件事特別耐人尋思。就是他被捕從上海押解來京時,在京滬車上酣睡一大覺,車到下關才把他叫醒。本來坐火車打瞌睡的事太尋常了,不值得一提,但是他這段旅程卻不尋常,等於押赴刑場呀!滔天大禍,生死關頭逼在眼前,能安心熟睡嗎?……常人在利害交戰於胸中時,已輾轉不能入睡。至於生死大關來臨,總會恐懼,倉皇失措。能從容不迫,以至於恬然入睡,假若沒有養浩然之氣的功夫,以及‘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的至高境界,絕對做不到。就憑這一點,陳獨秀在我的想象中,已經勾畫出一副東方哲人的輪廓了。”①我想,押解陳獨秀的那些人,看著這老先生的睡態,聽著他的鼾聲,一定納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