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魯迅的不看章太炎與胡適的不看雷震(1)(1 / 3)

在魯迅與章太炎的關係中,卻有一件小小的“公案”。1914年6月初至15日,章太炎被袁世凱囚禁於北京南下窪龍泉寺期間,曾絕食抗爭。此事當時動靜很大。這期間,魯迅未曾到龍泉寺看望過章太炎。

一個人,如果在日記中提到某人時都恭敬有加,那一定是對後者發自內心地尊敬。魯迅在日記中都對之恭恭敬敬者不多,就那麼兩三人。依魯迅與之相識早晚為序,第一人是俞明震。魯迅在南京礦路學堂求學時,俞明震是學堂總辦,也就是校長。魯迅在散文《瑣記》中有這樣的敘述:“但第二年的總辦是一個新黨,他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大抵看著《時務報》,考漢文也自己出題目,和教員出的很不同。有一次是《華盛頓論》,漢文教員反而惴惴地來問我們道:‘華盛頓是什麼東西呀?……’”①這“新黨總辦”,就是俞明震。俞明震字恪士。魯迅在日記中寫到他時,有時稱“俞師”,有時稱“俞恪士師”。俞明震晚年寓居北京,魯迅多次登門看望。例如,魯迅1915年2月17日日記:“下午同陳師曾往訪俞師”,這“俞師”就是俞明震。魯迅1915年4月10日日記有這樣的記載:“午後訪俞恪士師,未遇。”去看望俞明震,俞明震卻不在家,於是魯迅第二天的日記便有這樣的記載:“午後訪俞恪士師,略坐出。”頭一天沒有見到“俞師”,第二天又去了。去了,也就是坐一會就告辭。登門拜訪,本沒有什麼事情,隻是想看看過去的老師,想與老師說幾句閑話而已。魯迅在日記中對之恭恭敬敬的第二人是章太炎,第三人是蔡元培。先說蔡元培。俞、章、蔡三人中,魯迅與蔡元培相識最晚。1912年1月1日,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南京成立,蔡元培被任命為教育總長,許壽裳是教育部職員。許壽裳向蔡元培推薦了魯迅,於是魯迅也來教育部就職,這才與蔡元培相識。1936年10月,魯迅先於蔡元培辭世,在此之前,魯迅一直與蔡元培保持來往,所以,俞、章、蔡三人中,蔡元培在魯迅日記中出現次數最多。在日記中,魯迅有時稱蔡元培為“蔡先生”,有時稱“孑民先生”。從1912年與蔡元培相識,到1936年辭世,二十幾年間,魯迅與蔡元培一直有交往,對蔡元培的某些言行,魯迅內心未必完全認同,雖然問題並不嚴重,但也可能多少影響到魯迅對蔡元培的態度,所以,在日記中,徑稱“蔡孑民”的情況,也是有的。總體上,魯迅對蔡元培是很尊敬的。

①見《魯迅全集》第二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05頁。

魯迅與章太炎相識於東京。1903年春,章太炎從日本回到上海,並與鄒容相識。鄒容寫了《革命軍》,章太炎為之作序。1903年5月,《革命軍》由上海大同書局出版發行。6月9日,《蘇報》發表《讀革命軍》一文“以闡揚之”;次日,又發表章氏序文。馮自由在《中華民國開國前革命史》中說,這“是章鄒與蘇報牽合之點”①。1903年6月,章太炎又發表了洋洋灑灑近萬言的《駁康有為論革命書》,6月29日,《蘇報》轉載此文,且將題目改為《康有為與覺羅君之關係》。鄒容的《革命軍》,章氏為《革命軍》所作序言和駁斥康有為的文章,令清廷亦恐亦怒。在清廷的壓力下,上海工部局逮捕了章太炎、鄒容,是為“蘇報案”。章、鄒最終被判處監禁三年,監禁期滿,逐出租界。鄒容未等到監禁期滿便瘐死獄中。1906年6月29日,章太炎刑滿出獄,當晚便乘船東渡。到東京後,章太炎主持《民報》筆政。與保皇派筆戰之餘,章太炎還應部分留日學生請求,舉辦國學講習會,定期講學。魯迅嫌大班“太雜遝”,便與許壽裳等人商量,請章太炎另開一小班。章太炎欣然應許。於是,又在自己寓所開了一個小班,每個星期日的上午上課,先講《說文解字》,後又講《莊子》,聽講者隻有許壽裳、魯迅、周作人、錢玄同、朱希祖等八個人。周作人在《魯迅的故家·民報社聽講二》中,對此有這樣的回憶:“一間八席的房子,當中放了一張矮桌子,先生坐在一麵,學生圍著三麵聽,用的書是《說文解字》,一個字一個字的講下去,有的沿用舊說,有的發揮新義……太炎對於闊人要發脾氣,可是對於學生很好,隨便談笑,同家人朋友一樣。夏天盤膝坐在席上,光著膀子,隻穿一件長背心,留著一點泥鰍須,笑嘻嘻地講書,莊諧雜出,看去好像是一尊廟裏的哈喇菩薩。”魯迅聽章太炎講學,有的說幾個月,有的說半年多,有的說一年多。總之,雖然時間不長,但學術旨趣、文化觀念,甚至政治思想上,都深受章氏影響。完全可以說,魯迅是章太炎的入室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