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彥覺得有趣,也找了一畦,跟著摘了起來。
孟躍摘的起勁,沒注意身後的白彥,邊摘邊向前走。棉花棵子不像花生棵子矮矮的,都有一人多高,地裏密密匝匝,不一會兒走深了,身後的人也看不到了。
突然聽見啊呀一聲慘叫,是白彥。
孟躍停下手裏的活,抬頭找人,四下是棉花枝子擋著,人影根本看不到。好不容易循著聲音找到了白彥,他一隻手捏著幾顆剛摘的棉花,另一隻手緊緊抓著旁邊一棵棉花枝子,神色驚魂未定,細密的睫毛抖的厲害,正看著地上一個東西。
安安也撥拉開枝子走了過來。
循著白彥手指的方向,孟躍和安安一塊蹲下來看。
待看清楚那東西是啥,安安哈哈大笑起來:“表哥,你別害怕,這是棉鈴蟲。”
其實那東西孟躍也沒見過,他也隻跟著孟慶順摘過一兩回棉花。蟲子並不大,身體是綠色的,兩側是黑黃的兩道,胖胖的,軟軟的,肉乎乎的觸足正在土裏四處扒拉,它應該是剛被白彥扔到地上,翻了個,白色的肚皮露在上麵,左右扭動。
聽了安安的話,白彥的神色才緩了緩,然後故作鎮定的板起臉,幹咳了一聲,語速平緩的說:“我隻是好奇而已,喊你們過來一塊看,怎麼會被嚇到?它叫棉鈴蟲?”
那小臉都煞白了,還說沒被嚇到,孟躍差一點就笑出來。怎麼自己碰到的這個神仙,竟然如此膽小?
安安點點頭:“對啊,棉鈴蟲,專門吃棉花的蟲子。咱家地裏招了蟲,回家得告訴爹,該去鎮上買點農藥來打打藥了。”
幾個人正在低頭研究地上的小蟲,沒注意走過來的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高個子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容貌還算俏麗,就是看上去很憔悴,領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
女人看見了蹲在地上的孟躍和安安,張了張嘴,想打招呼,又停住了,她牽了牽小女孩的手,繼續向前走。
沒想小女孩清脆的喊了一聲:“舅舅!”
聽見身後的聲音,孟躍回了頭,看見了站在地頭的母女兩個。大腦在飛速的尋找曾經的記憶,孟躍想起來,她就是那天杏兒提到的二叔家的淑琴姐姐,而她手裏牽著的女孩,名叫瑤瑤。
記憶還打開了一些畫麵,那是年輕時候的淑琴,十七八歲的摸樣,領著十歲的孟躍,去鎮上趕集,那時的她青春美麗,眼神裏有飛揚的亮晶晶的色彩,孟躍曾為自己有這麼美麗的一個堂姐而倍感自豪,走在集市上,小胸脯都挺的高高的。
而麵前這個憔悴的女人,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與記憶裏那個形象重疊了。
淑琴停下了腳步,不自然的打招呼:“孟躍,安安,摘棉花呢啊?”因為最近跟丈夫的事,她回娘家有一段時間了,一般在家裏不怎麼出來,也不願意見外人。要不是瑤瑤悶壞了,哭鬧著出來玩,她也不會出來。
孟躍站起來,說:“是啊,姐,好久不見。”
淑琴笑了笑,看見旁邊的白彥,便問道:“這是?”
孟躍還沒答話,白彥就笑著說:“姐姐好,我叫白彥,是孟躍姨家表弟。”
淑琴手裏的瑤瑤突然指著白彥道:“哥哥長的真俊。”
幾個人都笑了,孟躍離著白彥近,能看見他的麵皮裏浮起了一點紅。淑琴拍拍瑤瑤的腦袋,嗔怪道:“什麼哥哥,你應該叫舅舅,表舅。”
瑤瑤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仰頭脆生生的喊:“表舅!”
孟躍知道淑琴最近家裏的事情,又不好多問,隻說:“姐姐最近…好麼?”
淑琴眼圈紅了紅,本想客氣敷衍一下說還不錯,話到嘴邊卻變成一聲歎息。
她從小跟孟躍關係不錯,雖然是堂姐堂弟的關係,卻跟親姐弟一般。雖然後來出嫁去了外地,心底還是孟躍當做知己的弟弟的。
結婚四年,生了個女兒瑤瑤,丈夫一家人都重男輕女,嫌棄淑琴生不出男娃,婆婆公公不給好臉色,丈夫去年在外地打工,勾搭了個工地上的女人,鬧到最後,公婆不但不責怪自己的兒子,反而說歸根到底是她自己不爭氣,生不了男娃,才會看不住丈夫。
淑琴一氣之下帶著瑤瑤回了娘家,跟爹娘商量著要跟那個負心漢離婚。沒想到,本來老兩口還一塊大罵女婿沒良心,一聽到離婚這個詞,就啞了聲。在農村,離婚是丟不起人的事,不管這離婚的原因是什麼。孟躍愚昧的二叔二嬸,為了自己的老臉,卻顧不得閨女的生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淑琴離婚。
這事就這麼耗著,淑琴回娘家也有一個多月了,丈夫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也沒有個人來看看。
淑琴站在地頭,手裏牽著自己的女兒,生活的打擊和煎熬已經磨掉了她眼神裏曾有的神采.
孟躍突然有個念頭,某一天,他會幫一幫這個可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