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連花都帶來了。”他繼續嬉皮笑臉,變魔術似地掏出了一朵玫瑰遞到安晴手中。笑聲霎時靜默,安晴的心有小小霹靂閃過,劃出一道雪亮閃電。
“都看花眼了吧,是月季呀。”他自己先銳聲笑起來,又帶動一片笑聲。隻有安晴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朵玫瑰,真正的紅玫瑰。
對不起,小烈
也許為了補償,父母合資供安晴去了日本讀大學。而小烈,做了一名郵遞員。
“這最好了。”小烈快樂地說,“我最愛跑來跑去,安晴你想,騎著自行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最妙的是還會發給你薪水,還有比這更美的工作嗎?”
安晴微笑,原來小烈的骨子裏這樣浪漫,她忽然好想了解他,他的童年,他的家人,他的一切。她依稀聽過小烈提起他家的地址,憑著模糊的印象,安晴在一條曲曲折折的弄堂裏的一排矮房子前,看到一個老人坐在發白的歪了腿的方桌前喝酒,鄰居告訴她這是小烈的爸爸。
小烈不在。那老人粗聲告訴她。屋子的一角陰影裏有個表情呆滯的女孩,是小烈的妹妹,有輕度癡呆。對於從小生活優越的安晴來說,此時的她隻想做一件事——逃跑。
安晴問起小烈的媽媽。“他媽?”老人不耐煩地皺著眉,“誰告訴你他有媽?他媽早死啦!”原來,那些湯——紅豆湯、銀耳湯、甜棗湯,都是小烈燉的,就在他們家那隻小小的煤爐上。安晴的眼睛漸漸濕潤了,那一點點小小的火焰燉湯會有多辛苦,可是他照樣燉得醇香潤甜。她還想起骨髓穿刺那天,他輕輕摟住她的背的那溫柔的大手;他在她的耳邊唱歌,唱到她想睡。他對她那樣好,可他們站在河的兩邊跳不過來,安晴怕水太急,會打得她痛。
“對不起,小烈。”安晴默默在心中流淚。
給安睛的情書
在日本的日子很辛苦,學習加上打工隻能睡三四個小時。安晴學會了照顧自己,她會給自己燉一些湯帶到學校和打工的地方。雖然條件很苦,但是安晴對自己說:小烈用煤爐都能燉湯,我用煤氣為什麼不能?安晴每天抱著小熊暖煲走來走去,聽著它肚子裏輕微晃蕩的湯聲,就覺得溫暖踏實。安晴給小烈寫了一封封信,他沒有回信。漸漸地,安晴的心也淡了下去。畢竟在信中,她也隻訴家常,她想小烈會失望的。
安晴回國的時候,身邊已有了稱心的男友。
掏出4年前的鑰匙,她有絲絲傷感。舊日時光係在鑰匙繩上拉了回來。打開門,一地灰塵,還有——從門縫裏塞進的一大堆信。她覺得奇怪,昔日朋友都知道她去了異國,誰還會給這個老地址寫信?那信封,是純潔的淡米色,且沒貼郵票。她輕輕拂去細細灰塵,溫柔地展開。她忽然明白是誰,所以動作之間那樣小心,仿佛捧著最脆弱的水晶。
“安晴,我知道你去了日本,我知道你不會看到這些信,所以我能大膽地寫些東西。哈,你不知道,我真的愛你吧。說出來好肉麻,但是那天我真的送給了你玫瑰,一直以為是月季嗎?受騙了吧!捉弄你是我挺開心的一件事。”
“安晴,我被分到了你們小區的地段送信,當然,這其中是耍了一些小小的手腕,不外乎是送了一些禮什麼的。其實,我最看不慣這一套,可是為了你……真的傻,你又不住在這兒,但是能每天看見你曾經住的地方也好啊。我不允許別人進入這個私密地方,當然我也不允許自己隨便闖入你的家。”
安晴一封封地看著,她的眼睛模糊了。
“安晴,這是我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我要結婚了,新娘是我的同事,很樸實的姑娘,很愛我,也愛我的家人,接受我的妹妹。原諒我不能請你喝喜酒,我也要中斷這4年的自言自語,因為我要對我的妻子負責,她是個好女孩。安晴,如果你看到這些信,你知道曾經有一個名叫小烈的男孩不自量力地在心中愛過你就可以了。如果你沒看到也沒關係,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再見,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