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兩人收了釣竿,準備回去。太陽變得火熱,蟬在柳樹上一聲接一聲地鳴叫著,聒噪無比,叫得人心頭又燥熱了幾分。因為無心釣魚,所以收獲並不豐,隻兩尾鯽魚而已。
“我想喝魚湯了。”顏寧說。
“走吧,回去我做。”楊沐拎著木桶往回走。
田野裏一片寂靜,一個人影也沒有,幹農活的人們也都耐不住炎熱,早早回家歇著了。近午的太陽曬得人頭皮發燙,眼睛昏黑,顏寧扯了兩片大荷葉,一人頭頂一片,眯縫著眼睛往家走。楊沐自從年初決定考童試起,就搬到吳家舊宅去住了,與先生他們同吃同住,好方便互相切磋功課,本來三寶和大新也在的,後來他們退了學,也就不住了。
回到私塾,先生正在院子裏的大槐樹下打盹,一本書掉在躺椅邊的地上。這天是旬日,學生們都散了學,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一隻綠色的小蜻蜓在院子裏飛來飛去,最後落在水缸裏的一個荷花花苞上。楊沐輕手輕腳地撿起書本,看了眼旁邊的荷花缸,自打那年種下荷花之後,以後每年它都會自行發芽長葉,還會開花,隻是因為環境有變,不能結蓮子。先生極愛這缸荷花,因為這是學生們的心意。過了這些年,那群純真嬉鬧的孩子都長大了,先生也老了些,雖然精神依舊很好,人也慈祥和藹,但是卻清減了不少,也難掩偶爾的疲態。
顏寧輕手輕腳走過來,看了眼老爹,然後拉著楊沐去廚房忙碌去了。在顏先生這裏,君子遠庖廚是行不通的,除非君子不吃飯。吳家本來叫了家裏的一個仆婦來幫忙做一日三餐,但是讓先生回絕了,就他們父子,自己還是照顧得來的。楊沐本來在家也是什麼事都幹的,住到私塾來之後,自然是主動攬下了做飯的活。因為幾個人中,就他的手藝最好。
顏寧和楊沐一個淘米做飯,一個殺魚擇菜,配合默契,很快廚房裏就飄出了煎魚的香味。
顏寧一邊燒火,一邊吸鼻子惋惜:“可惜早上沒打兩塊豆腐。”
楊沐白他一眼:“行了,別得隴望蜀了,哪能事事這麼周全的。”
顏寧撅著嘴:“就想塊豆腐而已。”
楊沐將煎得焦黃的魚放入滾開的水中,撒上薑末蔥花,蓋上蓋子,然後對顏寧說:“好了,我來燒吧,一會兒就好了。你去收拾桌子,然後叫先生來吃飯。”他將火壓得小一些,細火慢燉,這樣魚湯才能汁白味美。
楊沐將乳白色的魚湯盛出來,端上桌,先生已經進屋來了。“先生,正好吃飯。”楊沐跟先生打招呼。
顏先生甩著手上的水,走到桌邊:“又有魚湯啊,真香!”然後坐下來,給坐在兩邊的學生和兒子一人夾了一個魚頭:“來,吃魚頭,魚頭吃了增智慧。”
顏寧笑嘻嘻接過來:“爹爹從小肯定沒少吃魚頭。”說罷跟楊沐擠眉弄眼。顏寧不愛吃魚頭,說魚頭根本沒肉,偏愛魚尾巴,他說那是魚全身活動最多的地方,味道最鮮美就是魚尾了,盡管魚尾上刺特別多,他也不嫌麻煩。
楊沐假裝沒看見,恭恭敬敬地謝過先生,老老實實埋首啃魚頭,因為在家吃魚時,娘也常說,鯽魚腦子抵三分人參,應該是比較補的吧,雖然不怎麼好吃。
吃完飯,楊沐和顏寧兩人一起刷碗,一個刷,一個用清水衝洗,配合默契。
這時吳嚴從院門外進來了。“先生好。”先跟先生打過招呼,顏先生點了下頭,表示聽到了。“我來找楊沐和顏寧討論功課。”說罷便朝東廂房去。顏先生繼續在槐樹蔭下看書休息。
“吳嚴來了啊,吃過午飯了?”楊沐主動跟他打招呼,這些年他能夠一直讀書,實是得益於吳家,因此對吳家的人還是分外感激的。
“吃過了。上午我來找你們,你們不在,去哪玩了?”吳嚴自從那次落水事件,待楊沐便與別個不同,格外親切一些。
“哦,我們去溪邊釣魚了。”楊沐一邊收拾洗好的碗筷,一邊回答。
“怎麼不叫上我啊?”吳嚴有些埋怨。
“昨天我們說的時候你並不在,就沒去你家找你了。”顏寧接過話茬,心說:憑什麼要叫你啊?他很看不得吳嚴對楊沐的黏糊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