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寧衝上來飛快地抱了他一下,馬上鬆開了。“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還是從我爹和於先生的通信中知道的。”顏寧的語氣中有些責備。
楊沐不知道自己這一刻是什麼感情,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最信賴的人一樣,想笑,又想哭。他囁嚅著:“我、我還沒想好怎麼跟你說。”他覺得自己不能赴與顏寧兩年後的鄉試之約,想起那一年顏寧同他說過的尾生的故事,那些話如鯁在喉,說不出口。
“那還有什麼好想的,你怕失了同我的約定?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怎麼能夠不理解。我隻希望你在遇到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告訴的人會是我,而不是瞞著我。”
楊沐小聲地辯解:“我怕你替我擔心。”
顏寧伸手捶他的肩膀:“可是你不告訴我,我就會生氣,比擔心的後果更嚴重。”
“對不起,以後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這是必須的,你要再敢瞞我,看我如何收拾你。”
楊沐鬆了口氣,這才想起來兩人一直站在太陽地裏說話,都忘了請顏寧進屋,便拉著顏寧往屋裏走。
“伯母呢?”顏寧問。
“在屋裏躺著呢。”
“我去看看她。”
楊母也沒有睡著,聽見外麵有聲音,就問:“鐵蛋,誰來了?”
“娘,是顏寧來了。”
“是顏寧啊,快請進來。”說著掙紮著要起來。楊沐連忙去將她扶坐起來,給她用被子靠著。
“伯母,我來看您了。”顏寧走到床邊,看著眼前消瘦的楊母,眼眶有點熱,才一年多未見,似乎就老了好幾歲,當初那個笑眯眯的常拉著他給他吃食的人,竟然隻能躺在床上了。
楊母歡喜地拉著顏寧的手話家常,顏寧坐在床邊,說一些開心的事,讓楊母高興一些。
楊沐趕緊去廚房給顏寧做吃的,從曲縣到這裏,走得再快也需要大半日的功夫。
“你娘的病能治好嗎?”閑了下來,顏寧悄悄地問楊沐。
楊沐輕輕歎口氣:“大夫看了不少,說是治愈的可能是有的,但是須得碰上有此類經驗的大夫。”
“我看你照顧伯母,無微不至,也實在是辛苦。你娘有你這麼個兒子,真有福氣。”
楊沐苦笑一下:“這些年,我娘照顧我又何嚐不是無微不至?我娘真是命苦,她年輕守寡,獨力一人撫養我成人,卻在這個時候病倒了,上天待她真是不公平。也許,這是對我們母子的考驗吧。”
顏寧將手放在他肩上:“也別太難過,伯母是個善良的人,會有好報的,她的病一定能治好的。你也別一個人苦捱著,難受了,找我們說說。有什麼困難,我但凡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勉力為之。”
楊沐抬頭看顏寧,離上次見麵也不過短短數月,他卻覺得好像隔了數個春秋,本以為一年後才能見麵,孰料這麼快又見到了。不過楊沐寧願不這麼快見到他,那樣起碼世事安寧,他們還有著共同努力的方向。顏寧的臉脫了兒時的圓潤,下巴開始削尖,眼眸依舊燦如星光,仿佛含了春水,令人不自覺地被吸引,鼻梁高挺,唇如春花,活脫脫一個美少年,又不沾染半點脂粉氣。當他滴溜溜轉著眼珠調皮捉弄人的時候,當他眉眼跳動朗聲大笑的時候,便會讓人覺得靈氣逼人,豪情萬丈。這樣的顏寧,不知會讓多少女子為之傾倒。
楊沐看著他,不由得揚起嘴角笑了。顏寧被他盯得時間長了,有些兒不自然:“你看什麼呢?我臉上沾飯粒子了?”
楊沐笑了一下:“我在想那句詩‘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顏寧啐他一口:“想些什麼呢?你是不是想‘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楊沐轉過臉不看他:“我又不是女子,怎麼嫁?”說完輕輕歎息一聲,接著說:“顏寧,我不能如約一起參加鄉試了。我得去賺錢,替我娘治病。你要好好讀書,替我那份也考了吧,將來做個好官。若是乏了膩了,就來楊村,這裏有溪流、有青山,有荷塘、有魚釣,還有悠閑的時光。”
顏寧聽他說得心生傷感:“還有你嗎?”
楊沐轉過臉來看她,給了他一個笑臉:“是的,還有我,無論你什麼時候來,這裏的大門都為你敞開著。”
顏寧盯著他問:“你會一直都在?”
楊沐看向他的眼睛:“是的,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