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好朋友說的這件事的嚴重性。或許，我就是這樣一個後知後覺的人吧。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領導們聽了我三次課，並且又安排我試講了一次。我覺得，一個月前，他們就已經產生了要替換我的念頭。隻是那個時候我真的是反應遲鈍。
可是，即便我知道了又怎麼樣呢？我能隨時離開嗎？我能祈求他們給我機會嗎？我能哭著說我不要離開教學第一線嗎？都不能。我能做的隻能是默默承受。
這就是作為一個代課老師所剩餘的尊嚴。
是的，我是很差勁。可是，從我簽約合同之前，我就說過，我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之前隻是在高中實習的。當時，彼此都是那麼爽快幹脆，可如今，卻借口說是家長等不起，學生等不起。
其實，我也明白了，最大的原因是我太有主見了。記得第一次，他們聽我課的時候，聽完了，我說了很多自己的觀念，他們每說一句話我都進行了反駁，而我也看出了他們臉上的尷尬和無語。當時，我也想到了不好的後果，可是沒想到會這麼快。會在兩個月之後，就忽然被替換掉。
當我從不喜歡小孩子，到漸漸喜歡上他們的時候，我的處境卻從最初的安穩變成了岌岌可危，到了最後就真的墮入深淵了。
我有想過自己聽說過的理論，“孩子要慢養”，我曾經在心裏跟他們理論過千萬遍，“你把你們家孩子當成機器嗎？假如你覺得他們是機器，你讓他幹什麼他絕對不敢反對的話。那他們所有的錯我都願意負責。你們要知道，這一點點的知識是最最簡單的。他們現在學的是什麼，難道隻是這一點知識嗎？這麼長的時間，學這麼一點隻是需要花費多大精力呢？而他們以後還要讀高中讀大學，他們以後要學的東西遠遠多於現在，那他們現在為什麼還要學呢？難道不還是為了養成一個好的習慣嗎？……學習是一輩子的事情。永遠不要把他們當成一個機器，不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強加給他們好嗎？”
我想說的時候，沒有說。不想說的時候，卻總是在腦海裏念叨個不停。後來，我對自己說，“算了，那畢竟不是我自己的孩子。假如是我自己的孩子，我自然可以用自己的理念，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方法去教育他們。可是那是他們的孩子，他們作為家長，自然有權利選擇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也有權利選擇他們該有什麼樣的老師去教。”
我為他們對自己辯解，也自己安慰自己。
那天，那位家長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很驚訝，我以為她會有什麼事情責備我，誰知道她說，“易西老師，我女兒很想念你。其實你做的很好了。是孩子在這個階段比較麻煩。不是你的錯。……希望你以後可以繼續好好努力。”我聽到孩子呼喊我的聲音，我差一點哭了。我很感動，我沒有想到他們還會記得我，還會想起我。
而我也安慰自己說，“即便是有絕大多數的家長對我不滿意，但至少那些孩子是喜歡我的。並且還是會有一部分家長支持我讚同我。我還是沒有失去什麼，不是嗎？”
倘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往好的方麵去想，也許一切的結果就不一樣了不是嗎？
我很感謝那位家長在剛剛好的時刻給我電話安慰，感謝她告訴我說孩子沒有忘記我。其實，如果沒有她這樣的提醒，我還真的以為學生的適應能力很強呢，真的是說忘就忘呢？
可是，這就是孩子。他們又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呢？永遠都是大人幫他們選擇的。他們除了認同，除了接受，還能做些什麼呢？
這兩個月的時間，我不曾後悔過。
也許朋友會對我說，“易西，你會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呢？你明明是不喜歡做老師的。可是為什麼要選擇呢？”
以前的時候，我可能會很隨意地回答說，“人是會變得啊。以前是不喜歡，但現在變了。”
可是現在，我不會這麼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隻會在心裏默默地說，“因為這就是生存。我不知道什麼樣的工作適合自己，我隻知道自己需要一個穩定的工作環境，然後再安安靜靜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喜歡學校環境的純淨，經曆了四個月的工作體驗之後，我還是覺得學校相對要好一點。我還要繼續考研，還要讀書，還要做很多很多自己喜歡的事情。所以，我不想再顛沛流離了。”
可是我說不出來。越是最好的朋友，我越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有的時候，會和朋友在電話裏聊不下去。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說自己的近況，也不知道該不該問朋友的近況。還好，大家都很忙，都忙得忘記了要彼此問候。其實，我們都明白，在畢業的第一年是最最辛苦的。而我經曆了這麼多波折，也更加明白了艱辛二字的含義。
在CD生活是挺不錯的。其實在哪裏都好。我選擇留在這裏，其實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可能是某個心底的聲音字呼喊，或者就是某一個冥冥中注定的知覺在牽引著我，也許會在這裏遇見屬於自己的愛情。
而我也相信自己的知覺。所以我堅持留在這裏。即便是我到了心儀的地方讀完了研究生，我還是會選擇留在這裏定居。我不會再回到遙遠的家鄉。我喜歡有好友聚集的地方，喜歡著這裏。雖然過去我是無法割斷掉的，但我會選擇性地遺忘不好的回憶，而記住大學四年最最美好的瞬間，也記住那些走進我心底裏的人。
不管在人生之路上遇見多麼繁雜的坎坷，不管自己的心靈有多麼迷惘，我都會努力地變得清醒。因為我知道，還有很多人在期盼著我的消息。
在風裏，在湛藍的天空下，總有一個聲音，在默默地呼喊著，“易西，易西……”
“易西，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上，陪伴你最多的就是我。因為我是你的影子。你無法離開我。在你最孤獨的時候，你要想到還有我陪著。”影子常常會這樣對我說話。我聽得見，卻常常忽略。
而我想起來的時候，隻是淡淡地回複他說，“嗯。是的。”
“你知道嗎，易西，隻要有你在，我就會覺得這個世界是美好的。”我多麼想讓自己喜歡的她對我說出這句話。可是，我至今都未遇見她。也許，她就在我熟悉的記憶裏，也許她在遙遠的未知的方向。
我在等你出現，你知道嗎？
越來越迷離的路上，我漸漸看不見了方向。
2015年11月13日星期五22時34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