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沁寧丟開洛洛後,看著女兒沈嘉雨一臉疲憊的樣子,很心疼。她的眼泡還是腫的,顯然是在家裏剛吵過,甚至還哭過:“嘉雨,洛洛她奶奶到底是怎麼說的,她不同意洛洛做花童,總要有一個理由吧。”
沈嘉雨提起自己的老婆婆,氣就不打一處來:“她奶奶說洛洛大了,已經懂事了,經常趕場做花童,每次拿人家的出場費,容易過早沾上銅臭味,不利成長。”
司沁寧想了想:“洛洛自己從小會掙錢很好啊,為什麼要說沾上銅臭呢?趕場做花童,一來可以培養洛洛的自信和鍛煉應變能力,又能從小養成理財的好習慣,怎麼就叫不好了?”
沈嘉雨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嘛,洛洛客串做花童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我並不是看重錢,主要是想讓洛洛見見世麵,以後長大了,識人、識社會有經驗。洛洛走到今天也不容易,成為職業花童純屬意外,她開始隻是參加同事和朋友的婚禮,人家給個小紅包什麼的,最多意思一下。後來被專業婚慶公司的人看上了,托人找到我,以後有大型婚禮時,也請洛洛出場。你看,就這麼一個好事,她奶奶還竭力阻撓洛洛。”
司沁寧邊聽邊生氣:“嘉雨,要不我明天去見見親家,他們從老家來一趟也不容易,順便我提提洛洛的事情,讓他們做點讓步。”
沈嘉雨搖了搖頭:“哎喲,媽,來不及了,洛洛現在就鬧著明天去做花童了,人家婚慶公司已經提前預約了我家洛洛,違約要付毀約金的。”
司沁寧火冒三丈,騰地衝向座機:“洛洛她奶奶就這麼不顧大局?我馬上給她電話!”
“嘟嘟嘟……”電話撥出去三聲響,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請問是誰?”
司沁寧聽見是女婿甄傳輝的聲音,立即吼了起來:“甄傳輝,你還是個大男人啊?是大男人怎麼讓老婆帶著孩子哭啼啼地回娘家,你一個人在家守著你老媽,圖耳根清靜享清福啊?”
甄傳輝連忙回答:“媽,我今天晚上加班,才回到家,發生什麼事情了?嘉雨和洛洛怎麼回家了?”
司沁寧用一隻手捂住話筒,轉身問沈嘉雨:“甄傳輝今天晚上是不是加班?”沈嘉雨點點頭“嗯”了一聲,司沁寧回頭繼續對著話筒說:“你加班不知道就算了,叫親家過來接電話。”
甄傳輝聽出丈母娘的聲音氣衝衝的,感覺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接著問:“媽,什麼事情,你告訴我,你要喊我媽還是喊我爸啊?”
司沁寧聲音越來越高:“和你說沒用,喊你媽!”
電話那頭很快換了甄母:“親家母啊,找我什麼事情啊,我今天剛到南京,準備過兩天給你送老家土特產的,這不,你的電話先到了。”
土特產?誰稀罕你的土特產?南京超市多如牛毛,東西南北中的土特產什麼沒有?還要你從鹽城那個小地方帶來?親家母你有這個勁兒,還不如放你孫女兒洛洛一馬,讓她做個幸福的小花童,沒事兒不要築路打壩我就謝天謝地了。
司沁寧的聲音不卑不亢:“土特產就算了,洛洛今天怎麼回事兒?哭著和她媽回我這裏來了。我一向不主張女兒動不動就回娘家,有什麼事情婆媳可以坐下來談,要知道,兒媳婦哭著回娘家會損婆家麵子的!”
甄母在鹽城那個小地方是做教師的,一向為人師表,她的學生一抓一大把。甄母聽出親家母話裏有話,急忙解釋:“親家母,洛洛的事情我正要明天和你說呢,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洛洛才五歲,經常趕場去做花童,是不是不大合適啊?”
司沁寧在電話裏咳嗽了一聲:“有什麼不合適的?做花童有什麼不好?現在的孩子都是溫室裏的花朵,讓洛洛出去見見世麵有什麼不好?”
甄母語氣盡量緩和:“親家母,不是我不讓洛洛出去見世麵,她小小的年紀,做一次花童拿一次出場費,經常和銅臭打交道,這樣恐怕對洛洛的成長不好吧?”
司沁寧毫不客氣地說:“我不管你做奶奶的怎麼想,我問你,這個事情你和洛洛商量過嗎?私下裏征求過洛洛的意見嗎?洛洛一直跟父母在一起住,你們做爺爺奶奶的又沒有和她在一起生活過,現在,突然衝出來幹涉她的私人生活,是不是很不合適啊?”
甄母忍不住打了一個嗝:“親家母,我說句不見外的話,你不要生氣啊。我們家是書香門第,打從傳輝他祖父起,就沒有一個做生意的,從來沒有做過坑騙拐賣的勾當……”
甄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給司沁寧打斷了:“坑騙拐賣?你意思是說我們家是做生意的,就專門做那種坑騙拐賣的事情了?洛洛是我外孫女,她和我們一樣,也在做坑騙拐賣的事情?”
甄母知道自己的話跑偏了,趕緊改口:“沒有,沒有,我不是那意思,你誤會了,親家。”
司沁寧衝著電話一陣咆哮:“我誤會?你是知識分子,我知道,我們沒文化,我們沈家除了兒子是醫科大學畢業的,從小多喝了幾口臭墨水,我女兒和我一樣沒文化,你兒子有本事不要找我家女兒,去找女教授好了,這樣不是世世代代都是知識分子嗎?裝清高,誰不會啊!”
沈嘉雨聽口氣,母親和老婆婆在電話裏吵起來了,趕緊奪過話筒,“啪”的一下,掛斷了:“媽,別和她說了,知識分子就那臭樣,味道酸透了,我真後悔嫁到這樣的人家去了。”
沈嘉雨話音剛落,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打開一看,是甄傳輝的:“喂,什麼事兒?”
甄傳輝話音急促:“你媽和我媽怎麼回事兒?在電話裏說幾句就吵起來了,你有什麼事情在家裏不能解決,非要跑回娘家去幹嗎?你眼裏還有我這個丈夫嗎?”
沈嘉雨沒好氣地說:“我怎麼眼裏沒有你了?你問問你媽,今天在家對我和洛洛是什麼態度?我早就說過了,他們來了,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甄傳輝聲音硬了起來:“你不要動氣好嗎?我媽說得不對,你可以等我下班回來一起商量啊,為什麼動不動就跑回娘家去呢?這樣能解決問題嗎?你現在就帶著洛洛回來!”
沈嘉雨聲音也提高了八度:“我回來?除非你媽讓步,讓洛洛明天出場!”
甄傳輝猶豫了一下:“你先回來,其他事情好商量,我今天加班很累了,就不過來接你們了,你帶洛洛打車回來,我在家等你們。”
沈嘉雨態度堅決地說:“你媽不表態,我和洛洛今天就不回去。”
甄傳輝無計可施:“你究竟要讓我媽表什麼態?這個事情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事情,大家坐下來一起商量不好嗎?怎麼結婚了還和孩子一樣,就知道由著自己的性子!”
沈嘉雨沒好氣地說:“商量?你媽和洛洛商量了嗎?她就是想反對,也要問下孩子的意見吧?洛洛也有自己的思想,你媽不問青紅皂白一棍子把孩子打死,這是教書育人的人做的事情嗎?”
甄傳輝一時給沈嘉雨的話戧住了,不知道說什麼好,憋了半天,說道:“我媽不就是說幾句話嗎?奶奶說孫女難道不應該嗎?”
沈嘉雨和甄傳輝話不投機,終於衝著對方叫了起來:“我什麼時候說過奶奶不能說孫女了,我是說你媽不能注意一下方式方法嗎?她做了一輩子的老師,她對學生什麼態度我不管,對我女兒就不能像對待學生那樣!”
甄傳輝跟著咆哮了一句:“你這個女人真三八,好話歹話說盡了,就是死豬腦袋一個。好吧,我隨便你,今天不回來,這個家你就不要回了!”
沈嘉雨反過來一句:“不回就不回!今天的話是你說的,你不要後悔!找你個愚孝男人做老公,真是黴到家了,連我都要受你媽的管!”
沈嘉雨說完,把手機狠狠地掛斷了。沈飛歌在一邊聽著,感覺事情鬧大了:“嘉雨,夫妻之間有什麼問題,可以坐下來談,不要說傷感情的話。”
沈嘉雨沒好氣地說:“什麼感情不感情?誰跟他談感情了,什麼人啊,他以為我離了他就過不了啊?洛洛,過來,從今天開始,我們不回家了,看誰熬得過誰!”
司沁寧看見女兒氣得鼻青臉腫的,為女兒打氣:“這個狗崽子甄傳輝!我早就說了,我們家沒有多少文化,你找了知識分子家庭以後和老婆婆在一起摩擦大,肯定要出問題的。他們教育孩子的方式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大老粗是放養,他們文化人是圈養,怎麼樣,現在應驗了吧?你不回去也沒有關係,娘家有地方給你住,你就冷冷他,晚上你和洛洛睡你原來的房間,我看你在家住上個十天半月的,他們家人著急不著急!”
沈飛歌白了司沁寧一眼:“誰說我們家沒文化了,我是公務員,嘉銘是醫生,你是麵包房老板,嘉雨是樂家超市前台主管,我們家不是做官的,就是做老板的,哪點沒文化了?”
司沁寧看著沈飛歌:“你瞎摻和什麼,我這不是給他家人麵子嗎?省得他家人不知道別人說他們不是知識分子,輕看了他們。”
沈飛歌不說話了,開始獨自抽煙。奶奶在一邊憋不住了,對嘉雨說:“嘉雨,不是奶奶說你,小夫妻過日子,哪有沒有矛盾的,遇到矛盾都這樣,橫豎朝娘家一躺,你還有沒有自立能力了?”
沈嘉雨說了一聲:“奶奶,你不知道情況。”然後,帶著洛洛去了自己原來的房間。她有點累了,想休息了。
沈嘉雨回屋後不久,奶奶也回屋休息了。當天晚上十點,沈嘉銘終於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了,司沁寧看見兒子回來,問長問短,將我一個人晾在一邊。
我第一次感覺到,沈嘉銘不是屬於我的,而是屬於司沁寧和我兩個人的。我看時間不早了,繼續停留了幾分鍾,便告辭了。
回到家,老爸老媽還沒有睡覺,正在客廳看電視。老媽看見我,第一句話就是:“曉軒,房產證上的名字問了嗎?”
我淡淡地說:“問了。”
老媽繼續追問:“那上麵寫的是誰的名字?”
我依然淡淡地說:“沈嘉銘他媽的名字!”
老媽大吃一驚:“就他媽一個人的名字?”
我“嗯”了一聲。
老媽窮追不舍:“沒有你的名字?”
我又“嗯”了一聲。
老媽不敢相信:“連沈嘉銘的名字也沒有?”
我回答:“是的,沒有!”
老媽終於站了起來:“這家人是什麼意思?不相信兒媳婦就算了,連自己的兒子也防著?沈嘉銘他大姑給侄子的婚房,不寫侄子名字,倒寫他媽的名字,這個婚到底是誰結啊?”
老爸哈哈大笑:“這有什麼奇怪的,我早就說了,人家的房子人家做主,輪不到你為人家瞎操心。人家如果想寫曉軒的名字,不要你說也會寫上去的,現在,人家分明就沒有這個意思!新婚姻法明確了財產歸屬,婚前婚後父母為子女買的房子屬個人財產,誰家買的房子產權歸誰家的子女,你就少白日做夢了!”
老媽有點氣不過,鼻子“哼哼”著:“沈嘉銘他大姑也不會做人,如果會做人的話,把房子直接給侄子,讓侄子在房產證上寫上自己的名字不就得了!給外人看起來既會做人,說起來又好聽!我看這一家子人根本就沒有誠意,曉軒,房產證上沒有你的名字,結婚證暫時不要領了!”
我幹瞪著眼,看著老媽。老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拍著腦袋對我大叫了一聲:“對了,曉軒,明天周末,你大姨和小姨要過來,正好聽聽她們的意見!”
次日中午11點,大姨和小姨同時推開了我家的門。
老媽在廚房切冷盤,我在客廳偷菜吃,聽見門鈴聲,老媽叫了聲:“來了,曉軒快去開門,我手上有油,挪不開。”
我嘴裏咬著一塊幹切牛肉,邊吃邊跑到門口,打開門:“大姨、小姨。”
大姨和小姨點點頭,分別拎著兩個柚子和兩個榴蓮進了客廳,一番客氣後,大家坐下,大姨衝著廚房喊:“海琴,不要忙了,隨便吃吃就行了,自己家人客氣什麼,還弄那麼多菜幹嗎?” 老媽擦了擦油膩的手,端著一盤幹切肘花和一盤烤肉排走了出來:“哪裏,也沒做什麼菜,就是家常便飯隨便吃了。曉軒他爸今天有應酬,我們就不等他回來了,來,姐、海蓉,一起上桌坐。”
大姨和小姨坐上桌後,我們四個人先吃了起來。今天我休息,和沈嘉銘沒有約會,按照老媽的意思,在家陪大姨和小姨了。大姨叫趙海雲,今年52歲,喜歡打扮穿流行服裝,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點,自營雲聚服裝店,自稱老板。月收入最低5千,根據經營情況有所變動,高的時候可以達到2萬。
小姨叫趙海蓉,今年48歲,南京羚羊醫藥有限公司生產車間主任。離婚後一直單住在單位的一套福利房裏。
開吃不到三分鍾,老媽不知道怎麼把話題引到了我的身上,大姨接上去就問:“海琴,嘉銘的婚房準備得怎麼樣了?房產證寫上曉軒的名字了嗎?”
老媽一臉不高興:“哪裏啊,不能提了,房產證上寫的是沈嘉銘他媽一個人的名字。”
大姨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那怎麼行?房子是嘉銘他大姑買給兩個孩子做婚房的,算贈與的財產,應該加名公正一下,寫他媽的名字算哪出啊?曉軒,這個事情不能馬虎,嘉銘他家過幾天不是要來提親嗎?”
我點點頭:“嘉銘說了,他們後天來提親。”
大姨繼續說:“他們來提親的時候,你直接擺出你的要求,讓他媽在房產證上加上你的名字,然後去公證處公證,不然拒絕領證!”
小姨跟著起勁兒:“是的,不加名字不領證。”
大姨接著說:“曉軒啊,所謂的愛,其實是一種物質性的東西,你說嘉銘愛你,那他拿什麼來愛你?這個愛的物質是什麼?說到底就是房子!你可以拿房子來考驗他對你的愛到底有多深。如果一個男人連這點承諾都不能給你的話,這樣的愛就太靠不住了。”
我張大嘴巴,做了一個大大的“O”字型:“大姨,現在已經不流行愛情考驗了啊。”
小姨哈哈大笑:“既然不流行愛情考驗,那就來點實際的,愛我,就在房產證上寫上我的姓名!對不對啊,曉軒?”
老媽趁熱打鐵:“曉軒,大姨和小姨說的你都聽見了嗎?愛情是過去時,婚姻才是現在時,你在婚前不主動,婚後就什麼也別想了,最後吃苦的還是你,到那時你求爺爺告奶奶也沒有用!”
吃苦?我吃什麼苦?難道房產證上的一個名字就能決定我一輩子的幸福?我想笑,但是,又笑不出來,完全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澀感覺。
我把筷子橫在嘴裏,說:“大姨,小姨,媽,你們說的這些道理,我都知道,不過,我對嘉銘實在是開不了這個口。房子是用來住的,嘉銘他大姑願意給我們一個住的地方,我已經很滿足了。”
大姨臉色立即變了:“曉軒,你怎麼這麼天真啊?現在80後離婚率多高啊,閃婚、閃戀、閃離,個個像閃電似的……將來有多長?未來有多遠?你想過嗎?如果哪天嘉銘倦了,累了,厭了,飛起一腳把你踢了,和你離了,房產證上又沒有你的名字,那你隻能淨身出門。如果婚前在房產證上加上你的名字,以後就是有變故,也有一半房產給你慰藉,給你流淚的地方。當然,我們說的是萬一,萬一不留神,會要了你小命的。”
我想了想,大姨說得似乎有點道理:“結婚怎麼這麼麻煩?”
小姨啃著豬排,吃相張牙舞爪的,對我說:“你現在這樣還不算麻煩的,麻煩的是婚前不清楚,婚後扯不清。我們單位的一個女同事就是這樣,婚前恩啊愛的,兩個人好得像一頭驢,女方家買了房子,寫了男方和女方兩個人的名字,結婚不到一年,女方懷孕了,發現男的玩婚外情,一氣之下協議離婚,按照法律規定,房產一人一半,女方白白給了男方半套產權。你看,夠窩囊的了!”
我靠,越說越離譜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力,嘉銘不會是那樣的人。就算他是那樣的人,也怪我自己的命不好,睡不著覺總不能怪床歪吧!
老媽看見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點心急:“曉軒,別不開竅了。你大姨今天放著服裝店一天都沒開門,特意跑過來點撥你,你小姨連雙休日單位加班都沒有去,她們都是為你好,你自己掂量清楚了,婚前不清楚,婚後真的是扯不清的。”
我若有所思,大腦開始不自主地複製不倒翁了。古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再覺得無所謂,耳朵根子給大姨小姨這麼一燒包,還是火辣辣的,有點把握不住自己了。
我終於點了點頭:“媽,我知道,問題是我怎麼向他家裏人開口啊?”
大姨立即說:“這事兒好辦!等他們家過兩天來提親了,直接把這個問題放桌麵上來說,看他們家是什麼態度。在適當的時候,你的態度要強硬點!”
我搖了搖頭:“大姨,這樣不太好吧?如果大家到時候說不攏,不是要開戰了?”
大姨把眉毛一揚:“這個你放心,當初我家麗婷結婚的時候,我就和我親家側麵提了一下,說我們家麗婷不在乎錢,就要一份踏實的婚姻。親家母是明白人,立馬在房產證上加上了麗婷的名字,一點馬虎眼也沒有打,確實爽快。”
此親家非彼親家,嘉銘他媽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昨天飯桌上,她已經為了房產證上的破名字,毫不客氣地奚落過我了。
我鬱悶得發緊,橫豎拿不定主意。大姨小姨為我好,我知道,老媽跟隨潮流,也沒有錯。問題是,這個房產證上的名字真的比婚姻還重要嗎?
我哭笑不得,默默無言地吃完飯,然後收拾碗筷,老媽在廚房裏洗碗,大姨和小姨繼續在客廳給我上課。說到最後,我答應在提親前去試一試,即便這樣,大姨還是不放心,臨走的時候告誡我:“曉軒,房產證上不寫你的名字,就說明嘉銘對你的愛有所保留!這個婚姻寧願不要,也不能勉強自己。反正已經剩下了,也不怕多剩幾天了!”
我“嗯嗯”連連點頭,弓著身子把她們送出門外,回到客廳坐下發呆。我的腦袋裏塞得滿滿的,裏麵全部是大姨和小姨的對話,理都理不清。
我回到屋裏,躺在床上,望著風鈴樣的吊燈發怵。老媽洗好碗,拿了幾塊榴蓮過來,一陣臭味跟著進了我的屋子:“曉軒,吃榴蓮。”
我捂住鼻子:“媽,榴蓮怎麼那麼臭啊?我不要,快拿出去!”
老媽看著我:“榴蓮是好東西啊,養顏的,我好不容易才剝開的,硬刺紮手得很,吃一點吧。”
我連忙起來,打開窗戶:“不要,我不吃,我很年輕,不需要養顏。”
老媽哈哈大笑,拿起一塊榴蓮丟進嘴裏,轉身出了屋:“這東西可貴了,超市裏十幾塊錢就買指甲蓋那一丁點兒。”
我一個人待在屋裏,鬱悶得要發瘋。如果說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那麼,婚姻就是兩個家庭之間的事情了。我第一次感覺到婚姻是一對男女搭台的戲班子,主角隻有兩個,成員卻有許多。
我頭疼,離提親的日子隻有兩天了,我不知道怎麼對嘉銘開口。如果我對嘉銘說,讓他媽在房產證上加上我的名字,他會怎麼想?他媽不瘋了才怪!
說實話,我真的開不了這個口。我和嘉銘屬於自由戀愛,沒有媒人介紹,一切基於緣分。嘉銘是成年人,房產證上加不加我的名字,有他自己的考慮。
問題是這個房子和我無關,是嘉銘的婚前財產。我沒有發言權,最多在婚後有居住使用權。如果嘉銘一輩子不變心,我可以安心居住一輩子。
在我的世界裏,嘉銘是我的一切,擁有他才是最重要的。然而,大姨和小姨也是為我好,她們設身處地為我考慮,並在我頭腦最熱的時候,給我澆一盆冷水,讓我看清楚前麵的路再走。
我左右為難,心裏煩躁極了。從理論上來講,大姨和小姨沒有錯,世界上沒有一個長輩不希望自己的後輩有一個幸福穩定的婚姻,而世界上也沒有一個女孩子不希望擁有一個自己的家,並且在這個家裏放心地住上一輩子。
這時,床頭的手機響了,我看了看來電顯示,是沈嘉銘的:“曉軒,吃了嗎?”
我打開手機接聽:“剛吃過。”
沈嘉銘驚訝的聲音:“現在都快下午兩點了,怎麼才吃?”
我看了看掛鍾,是下午兩點了:“我大姨和小姨今天來了,陪她們吃飯的。”
沈嘉銘“哦”了一聲:“她們來幹嗎?”
我隨口說道:“為房子來的。”
說完“房子”兩個字,我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感覺自己說漏嘴了。
沈嘉銘反應很快:“什麼房子?”
我知道隱瞞不下去了,幹脆和盤托出:“就是我們的婚房啊。”
沈嘉銘越來越聽不懂了:“我們的婚房怎麼了?”
我大腦開始抽風了:“就是房產證上的名字啊!”
沈嘉銘不做聲了,他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再問下去,矛頭將會劍指哪裏了。我開始裝呆不說話,原來裝呆是如此簡單如此得意的一件事啊!
沈嘉銘憋了半天,終於開口說話了:“這事不是問過我媽了嗎?房產證上的名字是我媽的啊!”
沈嘉銘,你臭小子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麼一句人話來?你知道我今天想說什麼嗎?你既然這麼怕提房子的事情,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了。嘿嘿,抱歉了,我也是給大姨和小姨逼的。
我提高嗓門:“我知道你問過了,我想知道的是,我們的婚房為什麼沒有寫上你和我的名字?”
沈嘉銘顯然給問住了,又開始憋勁兒了,半天沒有回應。我在心裏發笑,一個破名字就把你憋成這樣了?
手機那頭傳來咳嗽的聲音,我知道沈嘉銘左右為難了。我不想勉強他,也不想為難他,他回答也好,不回答也好,我都不在意,我隻在意他的態度。
沈嘉銘連續咳嗽了五聲,接著說:“這個問題我要問我媽。”
哈哈,問你媽?問你媽沒錯!沈嘉銘,你個臭小子是一輩子離不開你媽了!我現在徹底不為難你了,我也是給我媽逼的,我們是同病相憐了。
我對著手機打哈哈:“問好了不要忘記告訴我啊!”
沈嘉銘“嗯嗯”答道:“我今天晚上下班回家就問,你等我電話。”
我笑了笑:“好的,等你電話。”
掛斷電話後,我開始放聲大笑,這麼難的一個問題,竟然被我解決了。我終於把大姨和小姨給我的皮球踢出去了,我如釋重負,打開手機smacktalk——免費下載的寵物學舌,一個勁地瘋笑,寵物狗跟著我,學我的聲音,也一個勁地“哈哈”大笑。
模仿聲驚動了老媽,她進屋後,到處找聲音:“曉軒,什麼聲音在叫?”
我“哈哈”大笑,手機裏的寵物狗跟著“哈哈”大笑一聲。
我說了一聲:“沒有聲音啊!”寵物狗跟著說一聲:“沒有聲音啊!”
老媽給模仿聲叫得莫名其妙,循著聲音慢慢找去,最後找到了我的手機上。她衝著手機叫了一聲:“你這個龜蛋東西,原來一直躲在手機裏啊!”
寵物狗跟著一聲:“你這個龜蛋東西,原來一直躲在手機裏啊!”
老媽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連腰都直不起來了。我看著老媽,怕把她笑憋過去了,一按手機,寵物狗退了出去。
老媽繼續笑:“曉軒,笑死我了,你怎麼想起來弄個這樣的東西跟人學說話?以後留著讓它學外孫子的哭聲,肯定能把外孫子逗笑的,哈哈哈……”
我的老媽啊,帶這樣瘋的嗎?注意點淑女形象了!要知道你已經50歲了,不再年輕了,怎麼還和孩子一樣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