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風塵仆仆地回到海灘上,牙齒間叼著他的戰利品。“把它帶到這兒來!”我對他喊道,拍著手掌,“過來,小子,把它給我!”他後足立地跳躍起來,他的整個身體興奮地搖擺著,水和沙子也迅速地濺了我一身。然後,令我吃驚的是,他把木棍放到了我的腳下。“喔,”我心想,“這麼聽話,難道是想換取什麼獎勵嗎?”我回頭望望詹妮,她正坐在澳洲鬆樹下麵的一張長椅上,我衝她滿意地蹺了蹺拇指。可是,當我伸手想拾起那根木棍的時候,馬利卻蓄勢待發了。他一個猛撲,叼走了木棍,然後用一種瘋狂的速度飛奔著穿過了海灘。他突然轉向,跑了回來,幾乎要撞到我的身上了。原來他在對我進行挑釁,希望能激我去追趕他。我朝他突然衝了過去,但是,很顯然,他的速度和敏捷遠在我之上。“你是一隻拉布拉多尋回犬!”我大聲叫道,“而不是一隻拉布拉多逃避犬!”
但是,我的頭腦擁有並未進化優良的馬利所不具備的智慧,而他隻不過是肌肉比我略為發達些罷了。我抓起了第二根木棍,然後將其誇張地耍弄起來。我將木棍舉過頭頂,然後從一隻手中丟到另一隻手中,來回交替著。我將木棍從一邊擺動到另一邊。我能夠看出,馬利的決心已經開始軟化下來。突然,他嘴裏咬著的那根木棍——幾秒鍾以前還是他所能想象得到的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物品——已經失去了它的紀念價值,而我手中的這根木棍對他的吸引力,就像一個衣著暴露的女人對一個男人所具有的誘惑力一樣。他躡手躡腳地朝我慢慢靠攏過來,直到他站到了離我隻有寸步之遙的地方。“哦,每天都有笨鳥出生,不是嗎,馬利?”我“咯咯”地笑起來,將木棍在他的麵前晃來晃去,他卻努力想讓木棍保持在自己的視線之內,所以他的眼珠子緊跟著木棍來回地轉動,幾乎都快成對眼了。
我能夠猜想出此刻他的腦袋瓜子裏麵正在打著怎樣的如意算盤:如何可以搶奪到我手裏的那根木棍而又不放棄他嘴裏原有的那根?當他盤算著如何進行迅速的搶奪計劃時,他的上唇激動得顫動著。很快,我那隻空著的手已經牢牢地抓住了銜在他嘴裏的那根木棍的末端。我用力地想把那根木棍抽出來,而他則用力地想將那根木棍拉回去,並且大聲地叫喚著。我將第二根木棍抵在他的鼻孔上。“我知道你想要它。”我對他低聲說道。而他也的確這樣做了,因為這種誘惑實在是太難以抗拒了。我可以感覺到他對嘴裏那根木棍的掌控已經開始鬆動了。然後,他移動了身體。他張開下巴,試圖奪取第二根木棍而同時又不失去第一根。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猛地一下子把兩根木棍都奪了過來,將它們高高地舉到了頭頂上。他朝空中躍起,吠叫著,不停地轉著圈,顯然為自己這樣一個精心布置的戰爭策略如何會發生這般慘重的偏差感到十分困惑。“這便是為什麼我是主人而你是野獸了。”我告訴他說。結果,出於報複,他抖了抖身子,將更多的水珠和沙子濺到了我的身上。
我將其中的一根木棍扔進了海水中,於是他便飛跑起來,追逐著那根木棍,一邊跑一邊狂野地叫著。他轉變成了一個全新的、更為聰明的對手。這一次,他十分謹慎,並且拒絕靠近我。他站在離我大約十碼遠的地方,嘴裏叼著木棍,注視著他願望中的新目標,而這個他最初渴望的目標——他的第一根木棍,現在則高高地位於我的頭頂。我能夠發現他又開始打起了小算盤。他正在想著:“這一次,我就一直等在這兒,直到他把這根木棍扔出去,然後,他就一根木棍都沒有了,而我則會有兩根了。”“你以為我真的很愚蠢嗎,對不對,小狗?”我說道。我把木棍朝後舉起,然後,用一種巨大的、誇張的呻吟聲盡全力地投擲木棍。而馬利的反應自然是吼叫著衝進了海水裏,而他的木棍仍然緊緊地咬在嘴中。但事情的真相是,我並沒有扔掉手中的木棍。你認為馬利能夠料到我會來這一手嗎?在他終於明白木棍仍然在我手中的時候,他已經在棕櫚海灘裏遊了一大半路程了。
“你太野蠻了!”坐在長椅上的詹妮大聲叫喊著。我回頭望去,看到她正在哈哈大笑。
當馬利終於返回到岸上來的時候,筋疲力盡的他“撲通”一聲便倒在了沙地裏,但是,他仍然沒有打算放棄他的木棍。我向他展示著我手上的木棍,提醒他我的這根木棍比他的那根要好太多,然後命令道:“把它放下!”我把手臂拐向後麵,做出好像要投擲的樣子,而這一次的虛晃一槍,卻讓他又一次撒腿朝著海水的方向跑去了。“把它放下!”當他返回的時候,我重複了剛才的舉動。我就這樣試了好幾次,而他最終放棄了嘴裏的那根木棍。就在他的木棍落到沙地裏的那一瞬間,我也將我手中的木棍拋到了空中。我們一遍又一遍地玩著這樣的遊戲,而每做一次,他似乎對於其中的含義的理解就更加清晰了一點兒。慢慢地,他那愚鈍的腦袋便完全明白了其中的教訓。如果他把從海水裏拾回的木棍還給我的話,那麼我便會扔一個新的木棍給他。“這就像是一種辦公室裏的禮物交換,”我告訴他說,“你在得到之前,必須要學會給予。”他向上跳躍著,用他那含了一口沙子的嘴巴舔著我,這讓我意識到,自己一身的水和沙子便是我應該從這個遊戲中學到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