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02-0407:23陰轉晴
為了確保我沒有看漏眼,我和金惠生在暗中又實驗了幾次。不管是他從廁所走出來,我在餐廳門後偷窺,還是反過來我從廁所出來他來偷窺,我們都發現幾乎不可能看漏。也就是說不管那天晚上我再害怕,那個男人隻要從走廊上走,就不可能逃脫我的視線。
這個結論既讓人鼓舞,又讓人沮喪。鼓舞在我們確實有一條路可以逃出升天,而讓人沮喪的是這更說明這是個嚴密的雙重密室。那條神秘的通道絕對離我們不遠,甚至每次上廁所,都離它很近,但我們就是無從知曉。為此我們甚至交換了關於密室推理的知識不止一次,羅列了所有曾經看見過的密室形式,機械的,心理的,無意的,最後除了認為心理種類可能更接近以外,沒有其它進一步的結論。
畢竟那司機偷偷進出,從常理分析他當然也不願意讓人知道有這條通道,以便今後繼續利用。從這種角度來看,他一定會希望將一切和他沒有來過一樣。那麼這就很難說是無意密室。
唯一的好消息是,今晚是孫護和趙護值夜班。
自從李護失蹤、曹護死亡之後,青渓療養院的護士開始有點捉襟見肘了。陳青看起來似乎是胡護士長的跟班,隨時兩人都在一起;而孫護則和趙護搭配。
昨天和今天,金惠生破例開始要東西吃。不過他堅持隻在自己的房間裏吃,還不允許護士進來照顧。另外讓人奇怪的是,他隻要饅頭和水,包子、粥和小菜都被拒之門外。
然後他的眼眶深陷下去。
超過三天沒有吃東西,雖然可以用葡萄糖延續營養吸收,惡果也終於體現在了外表上。他要的饅頭沒有一丁點落入他的胃裏,全部被一截撕下來的**單包裹起來,現在正在我的**上。
作為逃脫,這是必要的幹糧準備。既然外麵有超過一百公裏的山路,就不應該保持僥幸心理。當然,前提是金惠生確實也吃不下東西。
“反正我也吃不下,你別客氣。”如同這些饅頭都是他的玩笑。
事實上,這是我成功逃出去的保證之一。
準備工作還有一些,衣服我可以將被單拆開裹在身上,自從在青渓療養院蘇醒以後,從衣服到內庫,全是這裏的護士提供的,髒了的也全是護士們拿去洗換,也沒有多餘的。但也不缺乏。盡管這裏又是刮風又是下雨幾乎沒有停過,但奇怪的是氣溫一直不低。真不知道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一月份這樣天天連著下雨,還不冷。我有時候甚至懷疑這裏在國外,在熱帶的什麼國家。我每天隻穿一件單衣,卻也覺得剛好合適。在外麵如果不下雨的話,估計最多裹一層被單就能過晚上了。
但鞋就沒辦法了,鞋一直穿一雙病號穿的拖鞋,這鞋很難說能走山路多遠。
金惠生的鞋也一樣,他決定屆時將他的鞋給我。“雖然肯定支撐不了多遠,但總比沒有好,多一雙也比少一雙好。畢竟我也沒啥力氣下**,也不怎麼用得上鞋了。”
計劃沒怎麼經過討論,也沒有多少好討論的。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與其打破頭去想密室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如直接趁那司機進出的時候衝出來,利用通道馬上逃跑。
如果能勸說司機本來就有走人意思的司機一起走,當然再好不過,不過如果不行,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司機連同孫護製服,甚至打暈過去。能拿到車鑰匙當然最好不過,這樣一來甚至金惠生也能和我一起走。不過考慮到更大的可能性是這個司機不會把車鑰匙帶在身邊來**作樂,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為妙。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每次孫護值班這家夥都要來,但這樣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今天晚上沒有雨,甚至能在夜空中看見厚厚的層雲拉開了稀疏的空檔,露出久違的星星,這可是不可多得好天氣。每天都下雨,偏偏今天晚上露晴了,巧得不能再巧了,像老天爺也為我的出逃幫忙一樣。我和金惠生都備受鼓舞。
時間還早。考慮到我有可能連夜趕路,我們決定先由金惠生望風,我則先在房間裏小睡片刻,養精蓄銳。一百多公裏的山區公路,連夜翻山沒有鞋,開車的話當然差別不是很大,但走路的話問題就大了。正常人快走,平路上大約是每小時五公裏,算上現在我的條件,估計每小時最多能走兩到三公裏已經頂天了。也就是說,一切順利沒有意外,我徒步走到那個小山村,怎麼應該是兩天後的事。我們分析過了,從那個司機的話大體可以判斷出他也既不知道這裏具體是什麼地方,也不認識出去路。但既然有個村落,怎麼也應該有通向外界的道路。
饅頭被裹在被單裹成的包裹裏,斜挎在肩膀;鹽水瓶被洗幹淨之後灌慢了水,綁在腰間。我自己的拖鞋以及醫院贈送的毛巾和刷牙杯也綁在腰間。到時候穿金惠生的拖鞋走也不是辦法,我打定注意,兩雙拖鞋不到草叢碎石塊等難走的路的時候,就不穿鞋。我手裏是一根木頭椅子腿,足夠放翻那兩個“殲夫淫婦”,如果他們不肯合作的話。我們的計劃是金惠生先露麵談,我則躲在暗處,一不對頭我就衝上去將兩人打暈。
至於下雨的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也莫可奈何了。我甚至都沒奢望汽車鑰匙能到手,因為即使是平時我也看不見車停的位置,到時候抓瞎般下去找車也容易壞事。我隻希望那司機的腳跟我一般大小,能送我一雙合腳的鞋。
我躺在**上,看著窗外稀疏的星光,竟然發覺自己在微笑。
終於,要離開了嗎?
終於,要回去了嗎?
但我未曾料到的是,我竟然睡著了。
我也沒有想到,在我睡著之後竟然發生了那樣可怕的事情,以致於當我醒來之後,我赫然發現大聲慘叫的聲音竟然來自我自己的嗓子!
※ ※ ※
夢又來了。伴隨著又來了的陣陣頭痛。
許久沒有這樣痛過了。頭痛中,還有點眩暈的感覺。迷幻般的濃霧蔓延在周圍,什麼都看不見。慘白的顏色,白中帶灰。我伸手觸摸了一下,一縷霧從我手邊滑過,被我的手一分為二,流暢得像流水一樣繼續滑動。
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我還是在岩石的湖邊,也許是個火山岩,也許不是,誰知道呢?隻是腳下的碎石磕腳異常,碎石大部分是黑色的,有些有溫度,有些又沒有,尖銳的凸角刺得我站立不穩。彌散在空氣中的硫磺味道也許是從它們那裏發出的。我伏下身去,卻又沒聞到什麼味道。
真是個奇怪的地方。但我卻在想,穿上我的拖鞋,也許在這地方走不了多遠。既然現在還可以堅持赤腳,還是不穿為妙。
走了一截,沒有方向感,也沒有距離感。甚至不能確信自己是不是還在原地。我想就算迷路,也有個出處吧,比方說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迷路的,等等。我感到有點口渴,摸腰間,卻發現沒有鹽水瓶子。
該死,拖鞋也沒有了,金惠生是幹什麼吃的,是怎麼給我準備的?我有些惱火。這樣下去怎麼可能走得出去呢?早知道這樣,不如不走為妙。
我坐下來,但碎石磕屁股磕得很痛,於是我不得不側臥下來,幾顆石子卻磕在肋骨上。我開始撥弄那些石頭,指望將他們刨光,好露出堅實平整的土壤來,不讓身體再被磕痛。但那些石頭卻像無止盡一樣,撥開一層又一層,撥開一層又一層,偶爾也有些白色的石頭。石頭無論顏色都很輕,大小也差不太多。我在地上幾乎刨了個大洞,還是沒有見底,於是隻好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