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俊陽走進林區,卓逸迫不及待地給譚小青打電話,“他拿走了嗎?”
“當然。”電話裏,傳來譚小青疲憊的聲音,“跟你計劃的一樣,他臨走前拿的。如果你所料不錯,他還沒有打開。”
沒打開就好。卓逸想著:俊陽,那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一定會喜歡。
林區仍舊是美好的。仿若仙境般的安逸將所有的危機統統掩藏起來。他走過的路,拆掉的陷阱,解決的詭雷數不過來。他仍然保持著原來的速度,不緊不慢地走到孤零零的小屋前。
譚小青搞定了會場那邊的問題,急匆匆地趕到林區外跟大家集合。還沒到地點,便聽見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他把油門踩到底,疾馳而去。
遠遠的,可看到路邊停靠著幾輛車。莊柏心和本傑明把卓逸夾在中間,似乎防備著他衝進去。譚小青下了車,跑過去詫異地看著卓逸……
這種時候,沒人還會有心情閑聊,打招呼。譚小青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坐在卓逸的麵前。又是一聲爆炸,卓逸的身體隨著爆炸聲狠狠地抖了一下,莊柏心抓住他的手,給予支撐。
“進去多久了?”譚小青問道。
“快一個小時了。”本傑明看了一眼手表,疲憊地說。
或許,戰鬥要持續很久。希望卓逸能堅持住。為此,譚小青隻好找些話題來分開卓逸的注意力,“卓逸,為什麼要跑到會場去?雖然我知道你給我們看的計劃書都不一樣,但你留在安全地帶這一點是一致的。”
“肯定會出意外。”卓逸清楚譚小青這時候詢問細節的原因,也盡量讓自己放鬆下來。他說:“黑網的醫生從接觸俊陽那一次開始,就表明會背叛雷比特。雷比特不是白癡,他為什麼能放醫生出來跟俊陽聯係?我擔心,雷比特預料到醫生可能背叛他。”
“但是雷比特死了。”譚小青說,“中毒,醫生的計劃成功。可見,雷比特並不知道醫生會背叛他。”
是啊,雷比特沒想到醫生會背叛他,就像俊陽沒想到自己的兄弟會背叛他一樣。這個念頭被卓逸甩出了腦海,他必須讓自己去思考些其他問題,否則的話:他一定會在下一次爆炸聲中衝進林區。
“我擔心雷比特使詐。”卓逸說,“不可能那麼順利,是不是?我們掌握了他們的行動計劃,他們一點不知道?我覺得不可能。我過去就是為了以防萬一。那個吉他的演奏員並不是突發心髒病,而是中了毒。幸虧我會彈吉他,要不然,計劃就必須取消。”
“是誰下的毒?”譚小青狐疑地問,“雷比特?我覺得不是他。設計好在要員上台親手接下吉他這個細節就是他們安排的,他們親自破壞計劃,不就是等於掐死了這個機會嗎?”
“那個男人。”卓逸失落地說,“如果我猜測的沒有錯,應該是林區裏那個男人幹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任務行動裏下手搞鬼,但顯然,他想要弄死的是雷比特。換句話說,他是想借用我們的手弄死雷比特。”
幸好,他去了;幸好,他會彈吉他。
曆經了數年的事件終於走到最後。譚小青卻想不通,那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卓逸說,我也想不到。每個人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都會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我們姑且把這種原因稱之為“動機”。那個男人的動機,我想不到。翻來覆去的想,使勁地去想還是想不到。好像他根本沒有動機。
然後,我發現,我把自己推進了死胡同。
那個男人跟俊陽一樣,來自殺手基地。他們自幼過著非人的生活,殺戮和背叛都如家常便飯。這樣的人你怎麼以正常的思維去分析他的動機?
“就像你剛剛跟狂徒認識那會兒?”本傑明好奇地問。
卓逸搖搖頭,說:“俊陽的情況要比他那些兄弟好很多。盡管我不願意承認,還是要說:巴爾亞讓他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讓他,嗯……怎麼說呢,巴爾亞雖然也不正常,但是他讓俊陽明白了一些感情。比方說:喜歡、需要、牽掛、思念。”該死的,這些本來都應該屬於我!
“而且,俊陽明確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為什麼想要。”想當初:俊陽提出交易。我可以做你的助手,但是你要給我搞一個合法的身份。這就是俊陽的目的,簡單明了,還有點粗暴。
那麼,幕後者呢?卓逸不止一次這樣問自己,他需要什麼?他為什麼需要?
“後來,我發現了他所謂的動機。”卓逸長籲一聲,竟靠在了莊柏心的身上。
莊柏心輕輕地摟住卓逸的肩膀,低聲問:“你覺得是什麼?”
“他的動機……就是沒有動機。”
眾人都愣住了……
沒有動機,沒有需要。那樣的一個人,一個跟俊陽有同樣成長經曆的人,做任何事都沒有動機。仿佛無求無欲。他最後想怎樣?想給自己準備怎樣的一個結局?想到這裏,卓逸克製住了。
推開的門發出吱嘎聲,宣告著重要的客人終於來了。
男人一如往常,坐在小板凳上,拿著刻刀吃力地刻下花紋。俊陽就站在門口,看著他……
“坐吧。”男人的腳踢過去一個小板凳。俊陽安安靜靜地坐下來,抹掉臉上的血,讓受了傷的腿平伸出去,暫緩不適。
男人自顧自地刻著自己的東西,不跟俊陽說話,也不抬頭看他。須臾,男人的刀終於放下。
“你想知道什麼?”男人問。
從俊陽的臉上看不出他任何的心情,他端詳了男人一眼,“這幾年一直在這裏?”
“嗯。你知道的,我習慣安靜。”
俊陽冷靜地問:“喬魯尼,你恨我?”
“或許吧。”同樣冷靜的喬魯尼說,“那天,你切掉了我的手。”
他們從基地一路路拚殺。喬魯尼救了俊陽一名,同樣,俊陽為了救喬魯尼切了他的右手。
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衡量俊陽和喬魯尼這種人,他們的愛恨往往是不合理的,不公平的,是扭曲的。
“我不該那麼做。”俊陽終於承認,“殘疾對我們來說遠不如死了好。”
“但是你還是救了我。”喬魯尼忽然笑了,“我不知道該不該感激你。”
“那時候,我們沒有感激這種感情。”
是的。那時候,他們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殺圖達他們?”
聞言喬魯尼忽然大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在乎巴爾亞,你在乎的是兄弟。”
“所以……為什麼?”
“你搞錯了。他們是你的兄弟,不是我的兄弟。從來不是。”沒了一隻手的喬魯尼,已經被排擠在兄弟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