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顧群侶,淚下不自知。各各重自愛,遠道歸還難。
一個時辰悄然過去,為了不讓照君太累,眾人便起身告辭。子泫站在玉安的身旁,長長鬆了口氣,卻又有些失望。讓玉安和爹娘見麵的念頭讓他緊張了許久,突然見不了,卻又難免遺憾。
一行人從西側門走出高家。一路上祈鈞和湘綾談論著高家的建築和花園,說說笑笑,好不歡喜。說起姑娘家的首飾,湘綾拉著漱雪的手道:“誰說女孩兒家的首飾就一定要金的玉的好?漱雪姐姐的珍珠耳墜雖然不貴,卻是我見過最漂亮的。”
祈鑒打從進慶雲殿就看到了漱雪戴著那對珍珠耳墜,這會兒目光正掠過她的臉,卻見漱雪杏眼含笑,輕巧地取下那對耳墜放到湘綾的手中,“既然湘綾妹妹這麼喜歡,我就把它送給你吧!”
湘綾又是道謝又是向祈鈞炫耀。眾人都跟著樂開懷,唯獨祈鑒變了臉色。他緩下腳步,直到漱雪走到他的跟前,方才沉著聲音問道:“你真是大方,竟然這麼就把自己最珍愛的東西送給別人了?”
漱雪仰頭看他道:“殿下憑什麼認為這是我最珍愛的東西?”
祈鑒雙手背在身後,自信滿滿地說:“你每次入宮或出席宴席都會挑選自己最喜歡的衣服和首飾,瞞不過本王的眼睛。”
漱雪笑道:“殿下記性真好,連我平日裏的衣著首飾竟然都記得。這對耳墜確是我的貼身之物,但餘姑娘喜歡的話,送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完她便繞開他要走,祈鑒卻向著她身前一擋,淩厲而惱怒地看著她,“你是故意的?”
漱雪靜靜地注視著他,輕聲一笑,“漱雪隻不過是將自己心愛的耳墜送了人,可殿下連自己心愛的人也舍得送出去,試問誰又更加狠心?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如果我沒有猜錯,高家少夫人就是那夜在荷塘時你對月思念的人吧?殿下為了自己的前途,可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啊!”
祈鑒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他一把握住漱雪的手腕,恨恨地說:“沒錯,照君是我送給高子灃的,目的也是為了讓高子灃助我整建一支所向披靡的大宋軍隊。但我對她的心意並不像你想的那樣,我的狠心,也遠不及你。”說完,他用力地甩開了漱雪的手。
手腕火辣辣地疼痛,她卻全然顧不得這些。漱雪的目光一寸不移地停留在他的身上。即使到了此刻,他仍舊不會多說兩句話,仍舊不會同她交心。是在矛盾掙紮,還是他根本就心如鐵石?即便他能夠做主自己的婚姻,他亦會將利益權衡放在首位,和他糾纏越深,淪陷便會越深,那日從荷塘回來,她便清楚地知道這點。故而離他遠遠的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隻是每每與他相望,那深邃而堅毅的目光背後深深的寂寞卻又讓她無法移開腳步。
“有件事我應該告訴你,”漱雪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說了,“高家少夫人天生體寒,心髒也不好,很有可能會難產。穩妥起見有必要讓高家再加派人手照顧她,也讓醫官們看緊一點兒。”
女人難產常常會送掉性命,此事非同小可。祈鑒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低聲說:“你能幫她的,對不對?我不要那幫沽名釣譽的醫官,我就要你!”
漱雪由著他的手緊緊地鉗住她的胳膊,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祈鑒狠狠地將她雙肩扶正,整張臉都暗下來,“人命關天,不是你生氣懲罰我的時候,我知道你在等我解釋,等我道歉,但是我不會解釋,也不會向你道歉,因為……因為……”
他的兩隻眼睛都在冒火,而那句話就像骨頭卡在喉嚨般,怎麼都吐不出來。正在這時,照君院子裏的一個小丫鬟發瘋般地跑來追上他們,“二少爺、王爺、梅姑娘……不好了,少夫人在屋裏撞上了花盆,流了好多血,怕是要生了……”
消息像炸藥般炸得眾人暈頭轉向。子泫立刻吩咐下人分頭去請醫官和產婆,給老爺夫人和子灃送信,準備生產用具。照君居住的院落裏已經人仰馬翻,屋內地麵一攤猩紅的血跡,所幸的是產婆很快趕到了。大家在院門外聽著照君撕心裂肺的喊聲,好不揪心。半個時辰過後,產婆匆匆忙忙地跑出來,衣裙上全是鮮血。
“我嫂嫂和侄兒怎麼樣了?”子泫急切地問道。
產婆滿臉慌張,“少夫人出了好多血,還是倒生,老身實在無能為力呀!”